第2章 世子葉軒

作品:《一葉滄浪

    從葉九的稱呼,兩人得知這少年便是此次要迎接的北海王小公子。

    「陸岐,趙成,見過葉公子。」兩位神將齊身行禮。

    兩人行禮不是因為他位極人臣的父親,而是因為葉寒山是御口親封的官居一品,駕同皇子。

    十三神將再威風,在皇子面前也只是人臣。

    「不必多禮,二位請進吧。」

    小公子點頭回禮,說完轉身帶路,往會客廳走去,身後三人忙跟上。

    按照約定,面前的葉寒山應該是剛剛滿七歲。王府錦衣玉食,但他的身形,卻明顯的比普通人家七歲的孩子要瘦小許多,臉色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別的原因,有些異樣的泛紅。一身書生打扮,頭上挽著簡單的髮髻,淡雅的海青色長衫在這飄雪的天氣顯得有些單薄。

    看來當年的災劫還是留下了不小的病根啊。

    陸岐心裡正想著,突然感到一陣頭皮發麻。數道毫不掩飾殺意的強悍氣息掃過了他的身體,將他探查了個通透。七轉修為,歷經殺伐的他竟然連一絲反抗的念頭都提不起來。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趙成,卻發現趙成正看著他,半帶疑惑,旋而變成了嘲笑。陸岐當下就明白了,那些氣息,是專門針對自己。偷偷瞄了一眼仿佛什麼都沒察覺的大管家葉九,陸岐暗暗壓下心頭的恐慌,再不敢胡思亂想。

    若單論裝修的風格,北海王府遠不如京中那些王宮貴胄的府邸奢華精緻,甚至連一些三品官員的宅子也顯得豪華些。但高牆大屋組合間,卻秉承了葉家鐵軍的氣質風格,簡約大氣,氣魄雄渾,仿佛這北地的山原,大雪。

    沒有彎曲雅致的迴廊樓閣,四個人沿著直來直去的道路來在了會客廳前。一路上陸岐沒有看到任何京中武將家裡那樣全副武裝的護衛,但受過警告的他可不會認為這座莊園缺乏防備。

    「父親,兩位將軍到了。」葉寒山當先一步進屋。

    聽到北海王說請,葉九才帶著兩人進屋。

    葉長天端坐在椅子上,問向葉寒山:「你哥哥呢?讓他出來見過兩位將軍。」

    「額……」葉寒山不覺瞥了一眼趙成兩人,支吾起來。

    「怎麼不說話?」葉長天一拍桌子,滿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哼,那混賬是不是又去了雪玉樓。」

    雪玉樓是梁州城乃至北地最出名的煙花柳巷之地。

    葉寒山也不回答,說了句:「我去收拾行李。」便離開了。

    陸岐心中暗自揣度。京中早就傳聞,北海王三子葉軒自九歲重傷之後,經脈受損,不能修行。從此性情大變。開始不務正業,不習兵法武藝,整日只顧吃喝玩樂。看來竟然是真的。只是不知道他遇上二公主那樣「別致」的女子,是否還能如此瀟灑。

    「讓兩位將軍見笑了。」葉長天恢復了平靜。

    這是陸岐第一次見到這位征南掃北,讓外邦談之色變的護國大將軍。

    他本以為會是怎樣一個望而生畏的殺神模樣。可入眼的仿佛只是一位小有資產的商人,錦袍布鞋,臉上帶笑,若不是那左臂空蕩蕩的袖管,以及趙成尊敬的樣子,陸岐完全不會相信這人就是葉長天。

    依官制行禮,遞上元帝親筆書信,兩人這才落座。

    葉長天接過蓋有玉璽的信札,並不用起身跪受。簡單的看了兩眼,便放在了一旁的桌上。

    陸岐還在感嘆著「面君不跪」的威儀,卻詫異的發現北海王正笑眯眯的盯著自己,被盯得心裡一陣生悸。

    「陸將軍,本王這些年沒有去過京都,不知陛下對官家禮制是否做了修改?」

    陸岐聽著這個問題一頭霧水,然而他還沒有想好如何回答,葉長天的下一句話,就讓他的血從頭涼到了腳。

    「聽說將軍手下有位副將,對本府的規矩有些看法?不如請上來讓本王也聽聽?」

    那一瞬,陸岐才真正感受到了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有多恐怖。一支鐵軍殺的天下震服,他今天的地位是用兩個兒子的命和無數的屍體換來的,不容撼動。

    腦子飛速轉動,想著應對的辦法。一步不慎,他這身骨血,就得滋養北地的白草豺狼了。

    「末將有罪!」陸岐突然起身跪拜。

    「哦?陸將軍這是做什麼?」

    「那副將冒犯王府,如今已經是個死人。王爺見不到他,是末將魯莽。故而請罪。」

    我說他死了,這事兒就到這吧。

    葉長天虛眯著眼,不露喜怒的看著陸岐,沉默了半晌後哈哈大笑:「陸將軍治軍極嚴,統領近衛軍,是皇家之幸啊。快請起。」

    你說他是個死人,好,他就是個死人。

    坐回椅子上,金甲內的裘衣已是被汗水濕透,兩條腿都隱隱發軟。那短短的沉默,竟是比戰場上生死徘徊還令人恐懼。

    必要的都寫在了信里,簡短的交談過後,葉長天回房,葉九安頓兩人以及兩支近衛軍。

    …………

    北地冬天的夜晚,來的總是很早。

    當天色漸漸暗下去的時候,城西最繁華的街道上,臨街而立的商鋪酒樓紛紛亮起了燈光。北地苦寒,夜色漫長,寒冷並不能阻攔人們夜晚的消遣。長街上行人接踵,隨處可見玉帶輕裘的俊男靚女。

    長街偏北,高檐飛宇重疊,紅綢點綴雕梁,明珠照亮,亮如白晝。胡曲聲樂飄揚,女子婀娜多姿,正是遍灑千金的雪玉樓。


    臨街一棟高樓最是奢華大氣,頂層花魁莫魚兒的雅閣內,未來的駙馬,北海王世子葉軒正環抱著溫香如玉。

    「魚兒你對本少爺這麼好,我都捨不得走了。」

    莫魚兒斟上一杯邊塞烈酒北風嘯,將銀杯遞到葉軒嘴邊,看他一飲而盡,軟聲道:「那就別走啊,世子您就這麼迫不及待去娶那公主,我可聽說那是個母老虎啊。」

    「她養在皇宮裡的公主怎麼比得上魚兒你體貼溫柔。可是皇命不可違,既然遲早要去,不如趁剩下這兩年轉轉這繁華世界,否則就沒有自由嘍。」

    「世子您就是沒把魚兒放在心上,難道那山山水水的比魚兒好看?」莫魚兒故作嗔怪,就勢要離開葉軒的懷抱。

    葉軒眼角帶笑,拽住了她的衣角,一用力,隨著一聲尖叫,整個嬌軀便倒在了葉軒胸前。葉軒伸出右手托起莫魚兒的下巴,看著那張明艷動人的臉,又湊近了些。

    「大丈夫,志在天下。」

    「世子果然不凡……」

    一個不要臉的說,一個沒原則的夸。兩個人戲狎著到了深夜。

    葉軒幹了最後一杯北風嘯,站起了身。「好了,明早還要送寒山離開,我今晚還是回去的好。」

    莫魚兒抓著他的手,眼中竟有了淚光,依依不捨道:「送走了小公子,世子您也要走了是嗎?您不會忘了魚兒吧。」

    葉軒撫摸著那張俏麗的臉龐,認真的說道:「當然不會,我還會回來的,就怕魚兒你投入了別家公子的懷裡……」

    「您怎麼這麼說魚兒,魚兒現在就起誓,只專情於公子一人,否則……」

    「行了。」葉軒握住那三根玉蔥指,充滿憐愛的。「我就是開個玩笑,你怎麼還當真了?好好休息吧,等我回來。」說完又不安分的在那柔嫩的腰上摸了一把,大笑著離去。

    莫魚兒看著他背影消失在門口,還掛著淚珠的臉上突然變成的厭惡和咬牙切齒的恨。

    「公子說今晚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下輩子不要想著報仇了。」

    一道影子悄無聲息的出現在牆上。聲音停止,又悄然消失。

    莫魚兒還沒有反應過來,滿臉震驚,胸口已經滲出了殷紅,眼神漸漸寂滅。這個隱藏了三年刺客,聞名梁州的花魁就此殞命。

    而葉軒,剛剛和鴇兒媽媽嬉笑著告別,踏出雪玉樓。

    他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踉蹌著上了早就在門口停好的,足有一間屋子大的白玉馬車。

    車門關,街對面的高樓暗處,一雙眼睛隱入夜色。

    車內,葉軒臉上的醉態和淫邪悉數消失,那雙烏黑的眸子睿智而清醒。

    「殺了?」

    黑暗角落裡傳來回答:「殺了。」

    「嗯。」葉軒點了點頭,不帶任何情緒,他知道這道影子不會出任何紕漏。明日清晨人們會發現他們心心念念的花魁人間蒸發了。沒人知道原因,包括暗處那雙眼睛。

    「今天來的是哪支近衛軍?」

    「趙成將軍的黑熊衛和陸岐的金蛇衛。」

    聽到趙成,葉軒沒有異樣,可聽到陸岐,不由泛出了一抹疑惑。

    角落裡的影子察覺到了,繼續解釋道:「陸岐原本是南軍的一名都尉,後來聽說是在南蠻大山里得到了一些古籍,修為大增,躋身於十三神將之列。這幾年來和吳御史那邊走的很近。」

    「這麼說是二皇子那邊的?」

    「是。」

    車從後門進了花園。葉軒下了車,仍是酒氣滿身,沿著迴廊來在弟弟別院門前。

    值夜的老奴被腳步驚醒,從門房出來,看到是葉軒,也沒有急忙行禮,反而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道:「世子回來了。」

    「老鱉你也是夠可以的,讓你值夜,你還敢睡覺,不怕大管家處罰你啊。」葉軒顯然對此習慣了,嬉笑著踹了那老奴一腳。

    「嗨,年紀大了,熬不住啊。」老鱉拍了拍雪,「怎麼,想小少爺了?」

    「明天就走了,想多看看他。」

    「別去了,小傢伙收拾了半宿,也不讓人幫忙,剛睡下。」

    葉軒點了點頭,道:「那就算了。」說著脫下了身上的狐裘大氅,扔給了老鱉。「穿上這個,再給你凍死了,還得花錢買棺材。」

    老鱉也不客氣,麻利的套上,又縮回了門房。

    葉軒又在門前站了一會,邁步回了自己的「小院」。

    小院是掛在門楣上的匾上刻的字。找的梁州最好的書匠,寫的清新雅致。然而這個比葉長天的還大的別苑,卻與那字的氣質格格不入。院內種著從嶺南運來的奇花異草,用寶石陣法保存,屋裡鑲金掛玉,擺滿了珍奇異寶,仿佛春日,床榻上是妖獸皮草鋪著,極盡享受。

    葉軒大大咧咧的一躺,貼身丫鬟過來給他蓋好,一覺便已是次日清晨。

    「世子,快醒醒,王爺叫你過去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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