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既熟悉又陌生的感情
作品:《余甘果》*
在感情的世界裡,每個人一直都在尋找,尋找一個人,一個對的人,和她說一句知心的話,一個人內心的洪流,其實已經足夠淹沒整個世界。
——冰涼的余甘果
第二天清晨,陽光肆意的灑進病房裡。躺在病床上的女子微微地睜開了眼,側頭看見熟睡在病床邊的男子,有些許的驚訝。墨黑色的髮絲柔順的貼在耳際,薄唇微張,均勻的呼吸聲在諾大的病房裡若隱若現,睫毛薄如蟬翼,在眼帘上投下一抹好看的暗影,鼻樑高挺,臉上還殘留著一些未散去的淚痕。
她費力的動了一下身體,開始打量起周圍陌生的環境,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把目光又落到病床旁的男子身上,看著熟睡的男子她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她努力地在腦海中搜索著關於他的記憶片段,竟然找不到關於他的記憶……
驀然,她的頭傳來一陣疼痛,似乎腦海被清成了空白。
「唔……」
聞聲,余果緩緩睜開疲憊的眼睛,眼帘前一雙美眸一動不動,近在遲尺,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俏臉上面柔柔的絨毛。
「白……白悅……」
「你……」
此時,病房門輕輕被推開,只見一個身著白色大褂的醫生走了進來。
余果不敢相信的揉了揉自己朦朧的雙眸,瞬間激動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讓剛走進病房的醫生嚇了一大跳。
醫生緩緩向他走去,輕聲問道:「怎麼了?」
余果沒有回答,一雙黝黑的眸子目不轉睛的緊盯著白悅的臉,生怕自己會遺漏她任何一點細微的反應。
醫生順著他的目光,驚訝的說道:「她……她醒了……」
余果激動的想靠向她,想問她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有好多話,好多話想跟她說,但是他的手腳卻在突然之間不聽使喚的動彈不得。
他可以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好快,呼吸卻意外的緩慢而深沉,他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聽到醫生開口跟她說話。
「你醒了,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到哪裡不舒服?」醫生走到病床旁,一邊給她檢查一遍輕聲問道。
「好疼。」白悅輕輕揉了揉額頭,痛苦的輕喘,沙啞的低喃:「全身有些無力。」
「這些都是正常現象,修養一段時間就會好起來,你……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不記得」。她痛苦的扯動了幾次蒼白而且毫無血色又乾涸的嘴巴後,終於吐出四個字。
聞言,站在一旁的余果頓時身體一震,呆呆地看著白悅。
「不記得?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醫生微微皺了下眉頭,拿起懸掛在床頭的病歷表,一邊迅速的翻看著,一邊繼續問。
「白……白悅。」也許頭部的傷讓她的記憶有了些許的混沌,她先沙啞的吐出了一個白字之後,過了好半晌才將自己的名字給說出來。
余果完全不知道自己在何時屏住了呼吸,直到她將自己名字說完整之後,他才深深的吐了一口氣。
「很好。可以告訴我,你的生日在幾月?」
「九……九月。」
醫生聞言微微一笑,同時看了原本憂心忡忡,現在卻明顯鬆了一口氣的余果一眼,又繼續問道:「你家裡都有誰,你還記得嗎?」
她微微側目看了余果一眼,眸子中閃過一抹疑惑,輕輕啟齒道:「有兩個哥哥。」
「他們叫什麼名字?」
「白野和孫淄。」
醫生看了看白悅,又看了看余果,輕輕合上了病歷表,輕輕啟齒,卻欲言又止。
余果靜靜地望著她,眉宇間慢慢蘊起一層疑惑和憂慮。
「白悅,我……」
「我哥呢,我記得我們正在去墓園的路上啊,我……我怎麼會在這裡?我哥他人呢?」她疑惑的看著面前的兩個人,不解的問道。
「墓……墓……墓園……」余果聞言,頓時大腦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不知如何開口回答。
白悅望著病床旁陌生的男子,微微蹙了下眉,緩緩開口道:「你……你是……」
「我……我是余果,你……你不認識我了?」余果面無血色,神情震驚的看著病床上的她,不信的輕搖著頭。
白悅努力的在腦海中搜索「余果」這個名字,可是無論她怎麼想,也想不起認識一個叫余果的人。
「我不認識你。」
短短的五個字,卻像五雷轟頂一般,瞬間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呆若木雞,一臉茫然的看著她,讓他整個人不自主的往後顛躓了一大步,搖搖晃晃的,痛苦得幾乎要站不住。
她說不……不認識我,她竟然說她不認識我……
怎麼會呢?她剛剛不是還一一回答了醫生的問題,知道她自己的名字叫白悅,也還記得自己的生日是在九月份,更記得白野和孫淄的名字。
那麼她為什麼會說她不認識我?她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是吧?是這樣沒錯吧?
「白悅,你……怎麼會……怎麼會不認識我呢,你當然認識我,知道我叫什麼名字,和我們倆之間的關係對不對?」他再度走到病床邊,低頭深深的凝視著她,然後輕柔的說。
驀然,她只覺得她的頭又開始疼起來了,頭上的疼痛讓白悅沒辦法很專心的聽他說話,但是她真的非常確定自己不認識眼前這個男人,理所當然她更叫不出他的名字。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真的不認識你。」她緊緊鎖著眉頭,沙啞的說道。
醫生見狀,輕輕走到余果的身旁,輕聲說道:「家屬,你跟我出來一下。」
聞言,余果緩緩立起身,看了看醫生,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白悅,臉上布滿了愁容和惶恐,一雙黝黑的眸子此時變得迷離而暗淡。
白悅望著余果那股孤寂而淒涼的背影,心中沒由來的一痛,她不明白心中的揪痛所謂何來,待心中的痛慢慢消失,她緩緩收回目光呆呆地望著窗外,久久沒有出聲。
她此時有些茫然,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躺在醫院裡,也不知道怎麼會有一個陌生人坐在自己旁邊,白野?他去了哪裡?
還有,那個叫余果的男人,又是誰?她好像認識我,但是我的記憶里沒有這個人啊,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余果?我和他的關係?我和他是什麼關係?
為什麼,為什麼我一點兒也想不起來……
辦公室內,兩人相向而坐。
「她……失憶了。」
聞言,余果的瞳仁猛地一縮,不可思議的看著醫生說道:「什麼,失憶了?怎麼可能,她記得自己的名字,也記得……」
「但是,唯獨記不得你是誰。」
他的一句話,將余果堵得啞口無言,頓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
「準確的說,是心因性失憶症。」
「心因性?」
「嗯。」醫生指了指自己的頭部,又說道:「她是由於腦部受創,所造成的失憶。」
「那她為什麼只記得?」
「患者所喪失的記憶,有時只限於對某段時間的事情不能記憶,就是只記得舊事而忘記現在的。」醫生看著余果又繼續說道:「她這屬於連續性失憶症。」
余果看著白悅的主治醫師,他的腦海中此時一片紊亂,連最基本的照著字面解釋對現在的他而言,都突然變得困難重重。
「什麼叫連續性失憶症?」他認真的開口問,真心的想知道這句話到底代表了什麼意思。
醫生輕輕嘆了一口氣,看看著余果緩緩開口說道:「指個人忘記自某一年或某一事件之前的過去經驗。」
「記憶是過去經驗的復生。」他緩慢的說道:「患者所喪失的記憶,有的是因遭受痛苦打擊之後,突然發生,過一段時間之後,也可能又恢復記憶。白女士現在的情況便是這種情形。」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她只記得認識我之前的事和人,而之後的她全都忘記了?」余果沉默了一會兒,反應遲頓的問。
「也許還有別的因素在,我們並不知道。但是如要她恢復記憶的話,除了靠她自己以外,還得需要你們家屬幫她喚醒丟失的記憶。」醫生若有所思的對他說。
「那我要怎麼做?」
「目前尚無明確的治療措施,通常是以心理治療為主,催眠治療或者藥物輔助式的會談,鼓勵患者去回憶以前的事。」
「沒有明確的治療措施?」余果一臉茫然,一時間陷入了沉思之中。
「還有,你現在儘量不要去刺激她,她剛剛甦醒過來,身體各方面都比較虛弱。」醫生看著緊鎖眉頭的余果又說道:「你現在通知他的兩個哥哥儘快趕過來,因為她現在只記得這兩個人,有他們在,她的情緒會穩定一些。」
聞言,余果愣了一下,兩個哥哥白野和孫淄,可是孫淄現在還在……
「怎麼,有問題?」
聞聲,余果才緩過神來,木訥的應道:「沒……沒有問題,我這就去通知他們,王醫生,謝謝你。」
「不客氣,這是我的職責。」
「那還是得謝謝你。」余果緩緩站起身向王醫生深深地鞠了一躬。
王醫生連忙站起身來,攙扶起余果說道:「你這是幹什麼啊,好了,快去通知她的兩個哥哥吧。」
「嗯。」
余果點了點頭,輕輕拉開門向外走去。
王醫生望著他消瘦的背影,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像這樣痴情的年輕人,現在太少了。」
三年來,余果從沒有一刻離開過白悅,他無微不至的照顧她,靜靜地守候在她的身邊,王醫生偶爾經過病房門時,經常能聽到余果給白悅講故事,從日出到日落,從春天到冬天,再由冬天到春天,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就這樣默默地陪著她。
他很愛她,即使她在病床上躺了三年,卻仍然淡化不了他們之間堅定的愛情。
他們不僅心靈相契,身體契合,對未來也都有著相同的信念與展望,他一直認為他們倆一定會相隨白頭到老。
可是……
可是如今她卻忘記了他,她不不認識他了。
那五個字猶如五把尖刀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臟一般,疼的讓他喘不上氣來。
通知完白野等人後,他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病房內,看著病床上熟睡的白悅,眸子中滿是心痛,憐惜。
余果緩緩走到她身旁,頹然的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他目不轉睛的一直盯著她看,直到眼眶泛酸,水狀般的液體突如其來的滑過他臉頰,他這才收回視線,將頭埋進無力的雙手間,無聲的輕泣了起來。
白悅,你真的忘記我了嗎?我是余果……
我們……
情緒不穩的白悅睡得並不安穩,沒多久她就醒過來了,一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房間內白色的天花板,然後脖子微動了一下,便看到坐在病床邊椅子上,雙手抱頭,肩膀卻抖動不停的男子。
她看他抖動肩膀的模樣,他該不會是在哭吧?
「你剛說你叫余果,對嗎?」
突然聽見她的聲音,余果緩緩抬起頭看著她,一張掛著淚痕的俊臉就這麼突如其來的撞入她的心坎里,讓她震驚、悸動得連心都痛了起來。
他在哭,他竟然真的在哭!
與他的淚眼四目交接,白悅說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只覺得一顆心被揪痛得厲害,眼淚竟就這樣完全不聽使喚,不斷的從她眼眶中泛了出來。
我是怎麼了?我明明就不認識他,為什麼竟然會為了他的眼淚而感到揪心與不舍,甚至想靠近他、擁抱他、親吻他,直到為他抹去他眼底所有的哀傷為止?
余果看著她滿臉的淚痕,心不由得一痛,輕輕抬起一隻手,擦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而她覺得仿佛這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和自然。
「白悅,你……你……記起我了?」他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她輕輕搖了搖頭,那雙滿是晶瑩的眸子靜靜看著他。
白悅答不上來,因為她根本就不認識他,又何來的記起。
可是不認識他,為什麼看他難過,我也會覺得難過?看他落淚,我的心為什麼那麼的痛?
難道真如他所說的,我其實是認識他的,只是我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而獨忘了他?
他輕輕地笑了下,緩緩低下頭柔聲的說道:「沒關係,你能醒過來,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余果。」
「嗯。」
「你……你能幫我下嗎?扶我起來。」
他緩緩抬起頭,輕輕將她扶了起來,靠在床頭,微微笑了下,柔弱沙啞的聲音在他耳畔想起。
「我們是什麼關係?我們真的認識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我們認識的經過?」
聞言,他的身體一怔,黝黑的眸子滿是深情的望著她。
「說了之後,你就能想起我是誰嗎?」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
她緩緩舒了一口長氣,嫣然一笑說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可以試一試。」
「好,我告訴你。」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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