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天下第一畫

作品:《割鹿記

    安知鹿獲得的這本小冊子裡,並無墮落觀丟失諸多修行法門的記載,只是墮落觀這樣的國師觀,博採眾家所長自然很正常。

    甚至在他看來,若是一些強大的法門進了皇宮,墮落觀得不到才不正常。

    那些松溪觀的學生鑽研學問的態度是認真且嚴謹的。

    這本小冊子上,有關這心蠱的記載都做了細細的標註,十幾行字的內容,來源一共有七個地方。

    有些來自民間野史,有些來自文人散記,有些來自古籍,有些來自南詔的地方志。

    綜合這些出處,這有關心蠱的內容可信度極高,但依舊沒有具體的培育和使用的方法,只是提及,那毒蠱宗門餵養這蠱蟲的秘藥是青黛色,這秘藥的煉製過程似乎也十分殘忍,有一本筆記猜測這秘藥甚至是用人來煉製,因為當年隋朝皇帝每年都會劃撥一批死囚以供這毒蠱宗門的修士煉藥煉蠱所用。

    眼下安知鹿手中的這琉璃瓶中就有這青黛色的粉末,只是用量多少,間隔多少時日餵養一次,其餘那些顏色的藥粉用來做什麼,這本小冊子上卻沒有任何的記載。

    只是對修行者而言,反倒是有一些提醒,這心蠱雖然大大提升修行者修行速度,並有諸多特殊妙用,但用了它的修士,有時候情緒會有些過激,顯得有些瘋癲。

    這不就是那些墮落觀修士常見的姿態?

    安知鹿猶豫著,腦海之中卻又出現了當日許推背教訓自己的聲音。

    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猶豫,隨手從一旁的雜物之中取了一根木片,又用真氣震裂,取了小小一條當做木勺,打開這琉璃瓶便挑了少許青黛色的粉末出來。

    他這小木片挑著少許粉末,剛剛湊近那詭異蠱蟲的瓶塞,這蠱蟲便陡然來了精神般瘋狂的躁動起來,發出了各種怪異的摩擦聲。

    安知鹿既已下定決心,也不再猶豫,極為冷靜的將那些藥粉一點點送入瓶塞上的孔洞。

    只見那蠱蟲豎立起來,有一條細長的血紅色肉須如舌般瘋狂舔動,極為貪婪的將那些粉末舔得乾乾淨淨。

    如此三四次,安知鹿感覺到這蠱蟲躁狂之意沒有那麼明顯,他便小心翼翼的蓋上了裝著青黛色粉末的琉璃瓶。

    他這一停止餵食,那詭異蠱蟲卻突然兇悍起來,瘋狂摩擦瓶子,但安知鹿冷笑了一聲,直接將木盒蓋住,再小心翼翼的放入那殘破神像下方的孔洞之中,一切處理妥當,連灰塵都再撒了上去,看不出任何搬動神像的痕跡,他才放心出了這偏殿的門。

    又一個清晨。

    對於春風得意的人而言,每一日都太短,恨不得每日裡都有無窮無盡的時間,可以恣意尋歡。

    偶得春夢的人兒,或許更喜歡長夜漫漫無盡頭,但對於夜夜春夢無盡頭的上官昭儀而言,長安的每一個夜晚都是難言的煎熬。

    花灑羅衫濕。

    上官昭儀醒來時,渾身的骨頭都是酥軟的,連腳指頭都不想動,但偏偏她體內那真氣卻變得更加迅猛有力,一縷縷如活物般不斷往小腹下方墜去。

    她的修為在不斷的精進。

    原本修行速度緩慢的妙元真解,在這種陰欲經的作用下,即便她有意疏忽修行,也比尋常修士的修行速度要快出很多。

    看著銅鏡之中滿面的潮紅,上官昭儀無力地伏在梳妝檯前,忍不住想哭。

    她很想逃離這座書院,逃離長安,然而她知道現在自己已經變成了籠中的金絲鳥。

    只要她想逃離長安,那位覬覦她的皇子,恐怕就會失去等待的耐心,將她變成真正的淫娃。

    她越來越無法控制自己的真氣,無法控制自己身體的直覺反應。

    她不知道這種煎熬還要等待多久。

    雖然夜夜夢見那一雙綠眸,但是他的面目只存在想像之中,始終十分朦朧。

    最可怕的是,昨夜有那麼一剎那,她直接駭得從夢中驚醒,因為雲霧擾動之中,那綠眸的面目,竟差點變成那名皇子的面容!

    絕對不可以!

    她的雙肩都抑制不住的抖動起來。

    她真的擔心自己的意志力抗不住這樣的折磨,真的擔心在今後的夢境之中,那霧氣徹底散去,然後出現的面目變成自己最憎惡的那張臉,但自己卻無法控制的在那張臉的身子底下承歡。

    那時候,自己是真正的沉淪了吧?

    她在梳妝檯前伏了許久,卻始終沒有梳理自己的長髮。

    她起身之後,又在靠窗的蒲團前呆坐了許久,漸漸忍不住埋怨起自己的命不好,埋怨那名少年郎為何還不來長安。

    已過了早餐的時間,她卻沒有絲毫胃口。

    突然間清幽的道間響起腳步聲,接著一名女子在樓外輕聲道:「昭儀,太史局的一位官家托人送來一封信和一卷東西。」

    因為生怕有人在夜晚過來,聽到某些不堪的聲音,所以她特意交代過,她這段時間閉關修行,唯有她的侍女在日間方可接近這座竹樓。

    聽到太史局三字,她呆滯的眼眸之中倒是瞬間出現了神采,她迅速起身,下樓開門,接過了侍女遞進來的東西,便又飛快關門上了樓。

    她打開太史局那位官員送來的信箋,只是掃了一眼,心臟就突然跳得厲害。

    太史局的這位官員信中很客氣的說道,昨日裡長安最好的畫師嚴立正巧到他府上做客,酒過三巡談及黑沙瓦一役,嚴立聽得那少年英雄一劍鎮守孤城,尤其聽到最後為了救那許推背,他孤身一人和吐蕃大將格桑對決,心情激盪不能自已,便主動要幫綠眸繪製一幅畫像,他生怕自己描述不夠精準,便又將太史局和自己身陷黑沙瓦的另外一位同僚也迅速請往家中,兩人仔細描述了半宿,嚴大畫師筆落驚風雨,最後成的那幅畫兩個人看了都覺得像極了那位少年,如此神乎其神的繪畫技藝,讚嘆之餘,他知道上官昭儀平日裡也十分喜歡書畫,便將此畫送來給上官昭儀觀瞻。

    嚴大畫師的畫像。

    畫的便是那綠眸!

    上官昭儀生怕自己出現了幻覺,仔細逐字逐句的再看了一遍,看完這封信箋的剎那,她便欣喜得差點暈了過去。

    她展開畫卷的時候,每一根手指頭都忍不住的發抖。

    畫卷徐徐展開,當完整的展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幾乎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歡喜的呻吟。

    一名身材並不算高大的少年,無比冷峻而平靜的站立在城中大道上。

    他的身後,是跪倒的格桑的屍體,是那些黯然離開的吐蕃大軍。

    他的眼眸並沒有她夢中的那般綠,他的眉眼也並非是那種一眼便漂亮得過分的英俊,但他的那般氣度,那種寧靜而強大的氣息,卻是躍然紙上。

    她越看就越喜歡,越看就越是呼吸不暢。

    她看了許久,閉上眼睛,只覺得那少年的眉眼,無比清晰的深印在她的腦海。

    真的是想像中的樣子呢。

    她偷偷的笑了笑,突然想去睡個回籠覺。

    三皇子換了一身石青色的常服,這件常服兩肩前後各有五爪正龍團紋,這兩團團紋在暗處顯現不出來,但在陽光的照耀下,卻會顯現出金色,顯得威嚴而華貴。

    他對自己的容貌極有信心,所以只是將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其餘倒是沒有特別的拾掇。

    像他這樣的人,哪怕不帶任何的配飾,任何的少女、婦人看到他異常挺拔的身姿,看到他顯得異常陽剛的面容,應該也都會在心中產生一個念頭,這才像個男人。

    他上了一輛馬車,在另外兩輛馬車的護送下,慢慢的朝著石山書院行去。

    計算上官昭儀進入六品的時日,三皇子倨傲地想,這般熬鷹的手段,火候已經差不多了。

    無論是皇宮裡還是各處的軍營里,都有專門的人熬鷹。

    熬鷹的過程並不複雜,先行捕捉一隻尚未成年的幼鷹,這隻鷹必須羽翼未豐,還不能擁有自己的一方天地。

    熬鷹人會綁住這隻鷹的爪子,讓它呆在專門的房間,將它放在粗麻繩上,然後將清水和牛肉放在它的面前不遠處。

    站在麻繩上的蒼鷹晃晃悠悠,無法休息,熬鷹人還會不時「搖鷹」,並且發出各種野獸的嚎叫聲和一些獨特的口令,不斷製造壓迫感,讓忍飢挨餓的蒼鷹逐漸失去鬥志。

    等到這蒼鷹終於極度萎靡,看人的眼神也是變得可憐兮兮,吃了熬鷹人給的肉,甚至允許熬鷹人撫摸它的頭部,那這熬鷹已經算是成功了。


    接下來便只是要訓練它適應主人的叫喚,讓它每次捕獵之後,有一塊肉吃,它就會越來越聽從主人的命令,不會再有掙扎,對主人漸漸變得絕對的順從和忠誠。

    上官昭儀自然不會輕易屈服。

    只是她越是潔身自好,就越是只能自囚於那座竹樓。

    真氣日夜侵襲之下,到了今日,她的精神也應該極度萎靡。

    那便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的煎熬。

    他將自己送到上官昭儀的面前。

    對於上官昭儀而言,他現在就像是熬鷹人放在那蒼鷹面前的鮮美的嫩肉。

    但他要上官昭儀看得到,卻吃不到。

    要讓她變得越來越饑渴,將她僅剩的那點點意志徹底的摧毀。

    等到她徹底的淪落,主動乞求自己雙修,求著自己索取,那他到時候再用給一點點甜頭,慢慢馴服的方式,將她最終變成絕對忠誠的女奴。

    權勢交換之中,主動送上門的裴雲華並不能滿足他的征服欲。

    征服上官昭儀這種長安洛陽的少年們都夢寐以求的女神,才能讓他有強烈的快感。

    那些自視甚高的年輕才俊們或許都想舔女神的腳,然而想到這樣的女神甚至可以像一條狗一樣趴在身前讓他肆意玩弄的時候,他體內的真氣運行得就越發洶湧。

    他的腳趾頭都有點癢。

    只是他自然明白欲擒故縱的道理,在上官昭儀未徹底馴化之前,若是在她這樣的人面前表現得太過粗鄙和淫邪,一定會起到相反的效果,延長她抗爭的時間。

    石山書院這些少女,他了解得很。

    在她們的面前,一定要顯得懂得多,顯得優雅,顯得溫柔體貼。

    甚至要十分低調,只在不經意之間顯現出一些與眾不同來。

    所以到了石山書院,沿著石道朝著那座清幽的竹樓走去時,他甚至刻意的縮小了步子,甚至連腳步聲都放得特別溫柔。

    等到通傳的人回報,請他進入竹樓之中時,他始終保持著一種謙遜的笑容。

    上官昭儀清水掛麵,並未有任何的妝容。

    只是她玉面自帶桃花,如同施了胭脂水粉一樣,看上去艷麗得驚人。

    其實只是這一剎那,三皇子的心跳就加速了些,只是他的目光卻很克制的並未在她身上的任何部位有所停留。

    他只是微笑著看著她身前的茶案。

    偶爾才抬起頭來,直視她的眼瞳。

    「已足有一月未見昭儀了,此次我正好出巡,路過石山書院,又恰巧得了一副好畫,便想著帶給你來瞧瞧。」

    上官昭儀看著眼前這名惺惺作態的皇子,心裡的仇恨和噁心簡直要溢出來,但她面上卻依舊是往日裡那種淡淡的神色。

    你裝我也裝。

    她甚至偶爾裝出一些羞澀,偶爾露出一些微笑。

    聽到三皇子說畫,她倒是微微一怔,今日裡什麼日子,怎麼這三皇子也帶畫來?

    她有些興趣,微微一笑,道:「三皇子出手,自然非同小可,不知是什麼名家的畫作?」

    三皇子一聽頓時得意,但心中卻是提醒自己低調,優雅。

    他也微笑道:「這是胡山人,胡大畫師的畫作,胡大畫師以畫竹畫蟬成名,但世人皆知,他的畫竹之作中,尤以秋竹為妙,我這卷正好就是他的一副新近的秋竹圖。」

    「胡大畫師的秋竹圖千金難求,據說之前那晉氏設宴賜金想要求取一副秋竹圖,結果那胡山人卻是佯醉,只隨手畫了幾塊竹林里的石頭。」上官昭儀裝出欣喜的姿態,心裡卻是在麻麻皮,什麼狗屁皇子,什麼秋竹圖,再好的秋竹圖能比得上嚴大畫師的人像嗎,更何況嚴大畫師畫的可是綠眸。

    快給我滾犢子啊!

    「昭儀你喜歡就好,我來為你展開。」三皇子微笑著解開畫卷的系帶,將畫卷徐徐展開。

    滾滾滾!

    上官昭儀在心中狂罵,展開一幅畫還磨磨唧唧。

    她面上卻依舊是一副清麗的仙子模樣,甚至還假裝看那幅秋竹圖看得入神。

    「三皇子,這秋竹深得神韻,胡大畫師的秋竹,當真是天下第一。」

    「昭儀你喜歡便好。」

    「這…」上官昭儀突然微蹙眉頭。

    三皇子微微一怔,「怎麼?」

    上官昭儀道,「最近總是睏乏,有些頭暈。」

    三皇子沉吟道:「那昭儀你先好好休息,等我有空再來。」

    上官昭儀柔聲道:「多謝三皇子了。」

    「些許小事,何足掛齒。」三皇子站起身來,差點得意忘形將心中所想說出來,謝什麼謝啊,到時候你還舔我腳呢。

    等他離開竹樓,走在石道上時,他心中的得意終於無法掩飾,化為他臉上燦爛的笑容。

    受不了了吧少女。

    我這無處安放的陽剛之氣。

    我這該死的魅力。

    直接就要讓我離開,否則就要失態了吧?

    這才什麼時候,竟然睏乏,恐怕是忍不住春夢留痕了吧?

    「哈哈哈!」

    三皇子在馬車車廂之中,終於忍不住大笑了三聲。

    他不知曉的是,竹樓門一關,上官昭儀的面色就一變,瞬間變得冷若寒霜。

    她看著那展開的秋竹圖,忍不住就差點直接吐了口口水。

    但想著這副畫作的確價值驚人,今後恐怕還有大用,她便強忍住心中嫌惡,將這畫卷捲起,然後丟在一側的書櫃之中。

    接著她突然面色緋紅,轉身回房,又痴痴的看起那副畫來。

    那太史局的官員才真的是人精。

    說是她歡喜畫作,實則是通過她數次詢問綠眸,恐怕已經猜出她對那綠眸心有所屬。

    哪個少女會不愛這種英雄呢?

    她越看越是喜歡。

    這才是天下第一畫師,天下第一畫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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