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畢竟東流去

作品:《半斤先生和八兩小姐

    本以為田教授是一個人跟著郭越進組《奪命深淵》指導,沒想到他帶了一班學生浩浩蕩蕩,美其名曰參觀學習。文師閣 m.wenshige.com其實也能理解田教授一番苦心,行業蕭條工作難找,不出頭的多,出頭的太少,能扶一個是一個。

    這幫學生在劇組做群演、場務、龍套閒雜甚是有眼力,特別是幫郭越搭戲的時候更是認真敬業,也給劇組省了很多錢,深得導演歡喜。

    除了待在機房做宣傳物料的幾個後期小哥,側幕其他員工蹲守在幾個片場,已經不在辦公室待著了。

    這的確是側幕的高光時刻,當大家都在搖旗吶喊奮勇前進的時候,只有單寧在做解甲歸田的準備。

    這種逆行的感覺在她看來是刺激和孤獨的。

    她並不想讓身邊的人知道這件事,尤其是錢欣怡和郭越。

    也許是出於小小的報復,也許是更愛此刻孤獨逆行的悲壯感覺。

    單寧把郭越送到劇組安頓好,離開的時候,郭越沒有撒嬌強作挽留。

    她那句「你讓別人來求我的時候,我就不用一個跑去酒店求別人」刻在了他的心裡,他要雄起,只是他忘了,他跟她之間的合約也即將終止了。

    得知王師父從外地剛回上海的消息,單寧忙約時間探訪。

    還是小楊生煎,王師傅說:「一出上海,我就想它,回來了,就一定得先吃上這一口。」

    「師父,您覺得我這幾年,做得怎麼樣?」

    「挺合適的,比作狗仔強多了。嗯……快嘗嘗這個,甜辣黑鴨口味,新開發出來的,應該對你的胃口。」王師父說著用筷子頭指著離她近的一份生煎。

    「師父……」單寧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

    「什麼事這麼難說出口?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王師父停下筷子看著她。

    「師父,我在老家買了一套房子,複式三居室,上下兩百多平呢,按照我喜歡的風格請了室內設計,快要裝修好了,舒適、寬敞、明亮,裝修好的大房子,不去住多可惜。」

    「那就去住呀。」王師父輕描淡寫的回答,不知道他是聽的懂,還故意裝作聽不懂。

    「師父,我雖然不適合干新聞,但是我還是有一個新聞理想,我想做一點讓我內心覺得有成就感的事情。」她鼓起勇氣就像告白一個分開多年卻依然摯愛的舊日伴侶。

    王師父看著她一臉凝重難過的樣子,禁不起笑出了聲。

    「……明白了,賺了點錢,想找回舊日情懷。怎麼彌補呢?還是說現在有膽量虎口拔牙了?」

    「沒有……膽子小這個事情,估計是改變不了。但是我可以去支持有膽量這麼做的人。我現在就是覺得,錢賺到手了,但是很空虛,日復一日,事復一事,一個項目接著一個項目,順利的項目都是相似的,不順利的項目各有各的難題。」

    「矯情,你現在好歹還是賺到錢了,那些沒賺到錢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每天做著重複的工作的人,聽到你這樣說話,還不得被你氣死。」

    「所以這種話只敢在師父面前說啊。」

    「都不關心一下你師父最近在忙什麼?」

    「那……師父,您最近在忙什麼,都不在上海?」

    「我以為你早就該知道了,你看你,沒有一點新聞敏感。」

    單寧摳了下拇指肚,眨了眨眼睛問:「為什麼我早就該知道,師父……您給過我什麼提示嗎?」

    「唉!」王師父搖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你不做新聞是對的,我給過你一張名片,你就沒有認真研究一下?」

    「神蛙俱樂部?」

    名片的事情她還是記得清楚的,只不過完全沒激起她的好奇心。

    「深挖,深入,挖掘。」王師父一字一頓的說道。

    「深入調查,挖掘真相?」單寧問。

    「深入了解,挖掘人性。」王師父糾正道。

    仔細品一品,好像沒什麼區別,又好像區別很大。

    「師父,我以為您是狗仔界大拿,原來,您一直是深挖鬥士,那您上次說,您的腿,生的偉大傷的光榮?」


    「那必須是犧牲在為人民服務的路上。」王師傅一邊說一邊把手機遞了過來。

    「沙漠排污?」單寧仔細讀著那則新聞:……這家工廠的排污方式很巧妙,他們將污染物排放到了遠離廠區20公里以外的沙漠邊緣……

    「這個案子,本來是神蛙俱樂部蘭州本地的一個老深調在跟蹤,結果不小心被覺察了,他本人和家屬的安全受到威脅。後來經過協調,他從這個案子退出,我接手。再後來發生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看老王那看過大風大浪之後風平浪靜的驕傲的語氣,單寧默默伸出大拇指。

    「明天到我辦公室來找我。」

    「辦公室?」這麼多年單寧第一次聽說王師父有辦公室。

    「怎麼著,神蛙俱樂部創始人,還不配有個辦公室了?」

    「太……配了!在哪兒呢?」

    「自在茶舍。」

    「合著茶樓是您老人家自個兒開的?那這小楊生煎不是您的吧?」單寧突然覺得王師父太深藏不漏了。

    王師父「嘿嘿」一笑,說道:「那不能夠,人家小楊生煎是連鎖店,凡是考核業績的,都不是我開的。」

    ……

    翌日,單寧來到自在茶舍,這是第一次沒有約在水中蓮花池,而是被服務員引向了二樓。

    二樓辦公室,看起來很冷清,只有一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姑娘正在整理文件。

    「姐姐,您還記得我嗎?」那姑娘抬起頭,帶著相熟的語氣,笑盈盈的問。

    單寧有些疑惑,一般來說,打過交道的人她多多少少都會有些印象,眼前這個姑娘卻是陌生的。

    她穿著一雙小白鞋,一條簡單的牛仔褲,襯衫的一角掖進腰縫裡,幹練的短髮更增青春的氣息,只是臉頰上還有幾處深色的痘斑。

    「不好意思,我……沒想起來。」單寧抱歉的搖搖頭。

    「艷艷。」

    「艷艷?」單寧在腦海里搜索出那個壯碩如山的、油油膩膩的大胖姑娘,她不敢將印象里那個討厭的人跟眼前這個身材勻稱、看起來明媚的人重疊在一起。

    「對,您在孤兒院認識的那個艷艷。」艷艷倒是毫不避諱,不遮不掩的說。

    「女大十八變,我沒認出來,你怎麼在這裡?」

    「那件事之後,王總找到我,給了我很多幫助。我現在是法學專業大一的學生,同時也是女童保護公益組織的志願者,沒有課的時候就在神蛙俱樂部實習,為王總的深挖團隊提供法律後援。」

    單寧聽到後突然覺得有些愧疚,為自己曾經可憐她同時也曾厭惡她而自責。

    「那個時候……給你的幫助太少。」她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歉意,愧疚那個時候她是放棄她的。

    「您那個時候拉了我一把。讓我不至於墜落的更深。」

    二人正聊到動情處,王師父來了。

    艷艷下午還有課程,打個招呼便離開了。

    「披露真相需要智慧和勇氣,但是止步於真相本身,只是為了滿足你旺盛的好奇心,這不是新聞理想。你告訴我,你要去改變這個社會還是僅僅從事這份職業?」多年前王師父的話迴蕩在單寧腦海里。

    「師父,您是故意,讓我跟艷艷碰面的吧?」

    「我只是讓你看到,你想要的新聞理想的前景,是不是覺得還不錯,要不要加盟我們,成為一隻神奇的青挖?」

    「我能做的,可能就只是後勤工作。」

    「機器要運轉,每一顆螺絲都很重要。那你想要頤養天年的想法,可能就要落空了,從今以後你缺失的成就感就會回來找你,你將會看到更多從黑暗裡走向光明的艷艷。努力去賺錢吧單總!」

    「師父。」

    「嗯?」

    「我怎麼會遇到您呢?傳道、授業、解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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