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揚州藏劍

作品:《執劍情長

    「別說話!」

    蔣笑笑不讓他開口,只是仔細地包紮著傷口。

    可那深可見骨的傷口,又豈是布條能裹得住的?

    只見鮮血滲出布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暈開,不一會兒便染紅了整塊布條。

    見狀,蔣笑笑又撕下一塊布條,繼續裹在傷口之上。

    「都說了,沒用的…」

    感覺到臂上的折騰,翟羽熙看也不看,只是看著蔣笑笑的面容,又開口勸道。

    蔣笑笑腦袋埋得極地,加上天色昏暗,翟羽熙看不清楚,只是隱約聽到,她在一聲一聲地啜泣著,還故意壓低著聲音,似是不願意讓自己聽見。

    「你哭什麼…」

    翟羽熙說了一聲,便要抬去替蔣笑笑拭淚,可他兩無力,卻是抬不起來。

    「我沒哭!」

    一抹眼淚,蔣笑笑抬頭說道。

    「沒哭?沒哭的話,方才那個動作又是幹嘛…」

    翟羽熙哭笑不得地想著。

    「先歇一會兒,等會兒我繼續帶你走,我一定會找人救你!」

    靠在一棵樹下,蔣笑笑平靜地說著,其語氣,卻是不容得人拒絕。

    聞言,翟羽熙便道:「我——咳咳!咳咳…」

    剛一開口,翟羽熙便是一陣猛咳,好似要把心肺都咳出來。

    蔣笑笑見狀,忙來到翟羽熙身上,替他順氣。

    「你還說什麼話,好好休息不知道嗎?」

    蔣笑笑埋怨道。

    好不容易順過氣來,翟羽熙嘶啞著嗓音說道:「我…活不過今晚的…」

    「說的什麼瞎話!?」

    蔣笑笑高聲說道:「我說你沒事你就沒事!好好休息別說話,我這就去找人救你!」

    說完,蔣笑笑起身便要去找人,可她還沒站起,就被翟羽熙一把拉住了腕。

    「我舊傷復發…又受了新傷…救不好的…」

    翟羽熙說得平淡無奇,卻仍是掩蓋不住那股哀意。

    「你不要浪費時間了…把我留這…一個人逃吧…」

    「要是…被那些人追上來…你就…逃不掉了…」

    蔣笑笑卻是一個勁地搖頭。

    見她不答應,翟羽熙也不管,只是沉寂了許久,才自顧自地說道:「從那晚我一個人去長安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遲早是會死的…只是,我沒得選擇…既然我接受了命令,這長安,我就是一定要去的。」

    「我沒想到是…死…竟然會來得這麼快,讓我都有些接受不了的感覺…要不是身上那些傷口傳來到疼痛,我都要以為這一切都是夢…」

    「那你就不要死!」

    蔣笑笑哭喊著。

    「我也不想死…只是我已經這樣了…」

    望著天空,翟羽熙只覺得眼皮沉重,想要閉上,但是他不能,他還有無數心聲想要吐出,於是他強打精神繼續道:「不過…為了救你,哪怕是死…我也不怕…」

    蔣笑笑聽得一怔,痴呆著說不出話來,半晌之後,她才低吟道:「傻…子…」

    「呵呵…」

    翟羽熙一笑,承認道:「也許是吧…我本來就不是聰明的一個人,平時認準的事,只知道努力去完成…就像這次,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讓你平安無事一樣…」

    「咳咳!!」

    說著,翟羽熙又咳了幾聲,氣色顯得更差了。

    蔣笑笑眼睜睜地看著,卻只覺無能為力,不禁哭得愈發悽慘,淚水止不住地流下。

    「你快走吧…」

    無力地抬起來,翟羽熙想要抓住什麼,上卻是沒有力氣,只能晃悠悠地擺了幾下,又無力地說道:「笑笑…」

    「嗯…」

    蔣笑笑抬起頭來看著他,雙眼都哭得有些浮腫了。

    「我…可以這麼叫你麼…」

    感覺雙目有些看不清了,但翟羽熙知道,蔣笑笑就在眼前,於是他努力地辨析著蔣笑笑的容貌,只想將這最後一眼刻在記憶里。

    「可以…可以!」

    蔣笑笑拼命地點著頭說道:「你想怎麼叫都可以!」

    「我一直以為…這一聲…我永遠都叫不出口…看來,老天爺待我還算不薄…」

    「笑笑…我…能問你…最後一個…問題麼?」

    翟羽熙說話說得極為吃力,但還是堅持說完了這番話,好似用盡了他畢身的氣力。

    「你問!別說一個,就是十個、百個,我都會回答你!」

    蔣笑笑抓著翟羽熙地,忙不迭地答應,可她說完之後,卻是遲遲等不到翟羽熙問自己問題。

    借著月色仔細看去,翟羽熙面上帶著一抹微笑,雙目呆呆地看著自己,可那一對黑瞳之間,目光已是渙散了。

    這最後一個問題,終究還是沒有說出口,也不知他要問自己什麼,還來不及說,就這麼永遠地離開了…

    「不…不!」

    蔣笑笑緊握著翟羽熙的,竭力地喊著,卻是得不到回應。

    「別死…你別死!你不能死!」

    哭著喊著,蔣笑笑將頭埋著翟羽熙的身上,只盼著他能醒來,卻是無用。

    「你醒來啊!你不是還要問我什麼的嗎…你起來問我啊!」

    「翟羽熙!我恨你!」

    「誰讓你救我了!?你為什麼要救我!?你想要我欠你一輩子嗎!!?」

    「你起來!我把命還給你!!」

    ……

    揚州,藏劍派。

    藏劍派位於揚州城外的一處山谷之中,山門處有藏劍派弟子把守,武林人士與尋常百姓沒得允許,是不許入內的。

    從山谷處進入,順著一條三丈寬的泥路走著,走上約摸一炷香的功夫,便來到了一處巨大的廣場之前。

    這廣場由石板鋪成,占地約有七八畝地,而廣場之上,此時正有百來名身著黃白服裝的男女齊舞著劍法。

    這群男女年紀各異,大的有二三十歲,小的只有七八歲。雖是年紀相差甚大,但眾人的招式,卻是整齊如一,不曾有一人搶先或是落後。

    此時已是將近午時,烈陽漸近毒辣,曬得人皮膚生疼,汗水也是止不住地流下。但人群之中,一個小男孩兒正一臉堅毅地隨著眾人舞著劍法,即便是身上衣物早已被汗水濕透,也不見他有任何懈怠。

    從招式間可以看出,這個小男孩兒對於這套劍法並不熟絡,也許只是練過些許時日,但還做不到揮劍自如。只見他舉止之間有著不少停頓,有時候還需要看向其他人的動作,才知道自己該如何出招,但他卻是盡力更上旁人,不致使得自己落後太多。

    此番舉止,落在不遠處一名中年男子眼中,倒是使得這名中年男子頻頻頷首。

    這個小男孩兒,便是隨著鄧夢婷來到藏劍派的葉然。

    那日,他隨鄧夢婷等人離了杭州,便一路向北來到藏劍派中,待鄧夢婷向師門中人敘述了他的身份來歷之後,藏劍派這才同意葉然拜在鄧夢婷門下,由鄧夢婷教導他習武練劍。

    然而鄧夢婷自己武藝也是不高,只能教授葉然一些武功心法,這招式方面,倒還是要葉然自己跟著藏劍派其他眾弟子一起練劍。

    於是,每日自初曉時起,葉然便同著其他弟子一起起床,來到此處練劍,直至午時。

    「午時到,收劍!」

    瞧了瞧身旁的日晷,影子已是落在了「午」字之上,那名中年男子便大喊了一聲。

    場中眾弟子聞言,揮著中之劍,舞了一招收劍式,便紛紛還劍入鞘。

    葉然也收起了劍,用衣袖擦了一把滿頭的汗水,便要向屋裡回去,卻聽到一旁突然傳來了一陣竊語聲,還一字不漏地落入了葉然的耳中。

    「你看,這個小鬼就是葉然,就是他死皮賴臉纏著鄧師姐,這才拜了鄧師姐為師…」


    「就是他啊!看起來小小年紀,想不到竟是個不要臉的小東西…」

    「可不是!要不是他纏著,鄧師姐又怎麼會收他做弟子?」

    「我藏劍派有這種人,真是丟了藏劍派的臉面!」

    「就是就是…」

    ……

    葉然聽著惱羞,怒目瞪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是幾名年紀十三四歲的少年,幾人正盯著自己瞧個不停,還伸指指點點的。

    這幾人,葉然見過幾面,倒還有些印象,按輩分算起,自己應該還要敬稱他們一聲「師叔」。

    只是這一聲「師叔」,葉然此刻是一百二十個不願意喊出來的。

    那幾人見到葉然看來,便停了低語,其中一人挺身一步,指著葉然呼道:「小混蛋,看什麼看?還不滾過來叫師叔!」

    那模樣,囂張無比,不可一世!

    「哼!」

    葉然不理會他,只是怒哼了一聲,便向著一旁走去。

    「嘿!這個小混蛋!」

    這人見葉然竟不甩他,罵咧了一聲,又瞧見監督弟子練劍的師叔已是走遠,當即便擼著袖子,要來收拾葉然。

    「小混蛋!師叔和你說話,你竟然敢裝作沒聽見!?」

    攔在葉然身前,這人伸指著葉然罵道。

    另外兩人立在這人身後,卻是環臂於胸前,滿臉戲謔地看著葉然,儼然一副看好戲地模樣。

    「讓開。」

    葉然不願與他爭辯,只是沉聲說著,拔足便要走。

    「敢要我讓開?小混蛋,你以為你是誰?」

    這人又罵了一聲,伸便要向葉然抓去,打算給葉然一些顏色瞧瞧。

    葉然見狀,身子一側,躲過了這人伸開的,正要動作,卻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呼喊。

    「徒弟!」

    聲音極為耳熟,葉然循聲看去,只見鄧夢婷正站在遠處,朝著自己招了招,便向著自己跑來。

    「師父!」

    葉然也回應了一聲。

    每當練完劍,鄧夢婷便會來此處接自己,日日如此,對此,葉然已經是習慣了。

    跑到葉然跟前,鄧夢婷滿面笑意地看著葉然,還伸在葉然腦袋頂上拍了拍,問道:「今日可有好好練劍?」

    「當然有了!」

    葉然也笑著答道。

    對於這個師父,且不說她教授自己武功如何,但師父對自己極好,葉然還是很喜歡她的。

    一旁三人見到鄧夢婷到來,面色齊齊一變,又見到他們師徒二人情深,眼下倒是不敢再找葉然麻煩。

    鄧夢婷也瞥見了三人,卻不知先前發生之事,她只看到三人同葉然說著話,也不知道幾人之間說了什麼,便問道:「李師弟、王師弟、周師弟,你們剛才和葉然在說什麼呢?」

    「啊!?」

    那「李師弟」驚了一聲,忙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們只是和葉師侄說了一些劍法中要注意的地方,沒什麼重要的!」

    其餘兩人聞言,也拼命點頭,生怕鄧夢婷起了疑。

    果不其然,鄧夢婷見三人如此說了,倒也不去多想,反而還向三人說道:「那真是麻煩三位師弟了,這剛練完劍,師弟還有心提點葉然。」

    「不打緊!」

    三人連忙笑著擺。

    見狀,葉然心中冷笑,不由得好一陣鄙夷,但他不願師父替自己出頭壞了同門情誼,所以也不打算與師父說起方才之事,只是站在一旁,悶不作聲。

    鄧夢婷見著,不禁一推葉然肩頭,出言責備道:「三位師叔提點了你,你怎麼也不與師叔道一聲謝?」

    三人聞聲一驚,面色也變得極為難看,他們生怕葉然戳穿了自己,將剛才的實情說出來。

    誰知葉然卻只是向著三人作揖謝道:「葉然多謝三位師叔…」

    見到葉然如此說話,三人這才安心,殊不知葉然說出這番話來,心中是說不出的噁心。

    三人不知,卻也無妨,只要葉然不抖出實情就是,於是,三人又隨意說了兩句,便藉故向鄧夢婷告辭。

    見著三人離開,葉然好不容易壓制住心中噁心難受,肚子卻是忽然「咕嚕」一叫。

    鄧夢婷聽著動靜,掩嘴一笑,便拉著葉然的,說道:「肚子餓了吧?走,師父給你做了好吃的,我們回去吃飯!」

    「嗯!」

    一聽師父做了美食,葉然便覺口中生津。這師父教授武功不行,烹飪藝卻是極好,叫葉然百吃不厭。

    二人回到住處,待吃完飯後,葉然便去沐浴,下午還有門中授課,葉然可不願自己頂著一身汗水去聽課。

    沐浴完了,葉然才發現師父已是睡下了。

    夏日天色,中午時分能夠睡上一覺,自然是極好的。

    葉然也不去打擾,便提劍來到院中練劍,上午練劍之時,還有許多劍法招式生疏不熟,葉然可不願自己習武習成了一個半吊子。

    「唰唰唰!」

    劍刃破空,葉然的身影在院中翻騰,別看他年紀尚小,但使起這劍法,倒還有模有樣,似那架勢。

    「你中午不歇息的麼?」

    鄧夢婷醒來,聽到院中動靜,便出來查看,見是徒弟在用功練劍,她瞧著一笑,又出聲問道。

    「師父!」

    葉然見師父醒來,呼了一聲,便收了劍招,來到鄧夢婷跟前,說道:「弟子不累!只是我入門晚了,需得更加刻苦,才能趕上其他師兄弟!」

    鄧夢婷聽得又是一笑,摸著葉然的小腦袋,讚賞道:「不錯!這才是師父的好徒弟!」

    葉然回之一笑,又看了看天,發現自己已是練了許久,早已過了時辰,便連忙朝著屋裡跑去。

    不一會兒,葉然抱著幾本書奪門而出,一邊跑一邊向師父喊道:「師父!我去學堂聽課了!」

    說完,葉然早已是跑出了院子。

    「下課了記得早些回來!」

    鄧夢婷隔著院門喊了一聲,也不知葉然有沒有聽到。

    ……

    來到學堂,葉然正好趕上講課開始,便急忙入了座,拿起書聽著師伯將起了課文。

    葉然打小便是孤兒,同著弟弟幾人相依為命,倒是不曾讀書習字,再加上如今他入門不久,本是不該在此聽課,只因怕他聽不懂書中含義,虛度了光陰。

    但葉然生性聰穎,又極為刻苦,自入門之後便日夜攻讀書文,至今已是識得了不少文字,門中這才破例讓他入了這學堂聽講。

    客堂上,那講課的師伯正對著堂下弟子侃侃而談,葉然聽得認真,極為入神,卻忽地被一顆石子打在後腦勺上。

    回首看去,只見眾師兄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師伯,葉然一時之間也不知是誰打了自己。

    轉過頭來,葉然不去多想,捧起書冊便要去找師伯所講之處,那煩人的石子竟然又找上了自己的後腦勺。

    「哎喲!」

    這一次,那石子含力較大,葉然一時吃痛,忍不住呼出了聲來。

    「何人喧譁?」

    聽到堂下動靜,師伯放下書本,向著堂下眾弟子問道。

    眾弟子聞言,你看我、我看你,卻是無人承認。

    師伯見狀,面色一黑,又要開口訓斥,卻看見葉然舉起了來。

    「師伯,是弟子發出的聲音。」

    見到葉然,師伯腦中有印象,這小孩兒雖是鄧夢婷從杭州帶回的一個小乞丐,但其天資過人,又刻苦勤學,對其印象倒是不錯。

    「葉然,你因何喧譁?」

    師伯知他不是那種故意吵鬧課堂之人,既然他如此承認,定是有所緣由,師伯撫須問道。

    葉然聞言,便用指從身後捻起一顆小石子,舉著說道:「回師伯,弟子被這石子打了腦袋,這才叫出了聲,擾了師伯講課,還請師伯責罰。」

    說著,葉然埋下腦袋,伸出小,只等戒尺懲戒。

    師伯教訓頑皮弟子的段,葉然是見識過的,於是此刻他主動伸,只望師伯能處罰得輕一些。找本站搜索"筆硯閣www.bishenge.com",或請記住本站網址:www.biyan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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