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永生不渝(大結局) 【番外—政梁重逢篇】

作品:《大秦寵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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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劉邦建立起的大漢王朝遠比大秦帝國要長命的多。一窩蟻  m.yiwoyi.com

    漢太宗八年,六十八歲的扶蘇壽終正寢,梁兒親手將他葬在了自己每日撫琴吹簫的山崖邊。

    她欠了扶蘇一世情。

    這情她雖還不了,卻也算伴了他半生,往後,她也會永世待在他的墓邊,日復一日守望對面的皇陵

    而自從扶蘇離世,她便了卻了一切情緣,無論是愛情、親情還是友情,全都一概被她除了去。

    漸漸的,她沒了笑容,沒了眼淚,淡漠得有如一汪白水。

    再無任何人能撩動她的心緒。

    哪怕是趕上饑荒災年,眼見民間疾苦,成千上萬的災民慘死於她的眼前,她也已生不出絲毫的惻隱之心,仿如一個會行走的偶人,無心,亦無情

    時光荏苒,斗轉星移。

    現如今已是東漢敬宗九年。

    三百多年來,她都終年隱在山中,沒人知曉她的存在。

    若無必要,僅有每年上元節時她才會外出入城,獨自在主街上走走逛逛,買上一隻兔子花燈,回想一下彼時與趙政相伴遊街的溫存。

    今年的上元節依舊熱鬧,家家戶戶張燈結彩,團圓歡悅。

    到了晚上,更是萬人空巷、人潮熙攘,整條街市都摩肩接踵、人聲鼎沸。

    數不清的年輕女子開懷的笑著,在情郎或友人的陪同下駐足在各個售賣花燈的攤販前,興奮的挑選著自己鍾意的那隻彩燈。

    「姑娘!買花燈嗎?」

    梁兒步履稍緩。

    這句話恐怕是她整晚聽到的最多的一句了。

    過了這麼多年,各類花燈的樣式層出不窮、變換不止,卻唯獨兔子花燈因色彩單一一成不變。

    而她也只鍾愛那簡單雪白的兔子,縱使一旁霓虹再是繽紛,也都與她全無關聯。

    她目無斜視,直望向掛在燈架最高處的那盞兔子燈。

    攤主人正忙著打點成雙成對應接不暇的過客,對安安靜靜孑身一人的她並沒留意。

    她呆呆望著,不知不覺,已踮起腳尖,將手向上伸了過去,卻在還未觸及之時,突然嗅到一股由遠及近的龍涎香。

    她身心一頓,游移間,竟眼見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自她身後而出,越過她的頭頂,輕輕鬆鬆的將那燈給摘了去。

    霎時,她的神思陷入一片恍惚。

    那一年與趙政同游咸陽,她也是如此等不及攤主幫忙便自己踮腳去夠那掛得高高的兔子燈。

    站在她身後的趙政湊了過來,她便在那一刻嗅到了他身上霸道又令人安心的龍涎香。

    而後趙政亦是伸手越過她的頭頂幫她將那燈取下

    這般相似的場景重疊在了一起,瞬間,她心海蕩漾,那一汪靜水多年來第一次掀起了微弱的波瀾。

    可很快,她又再度平靜下來。

    世間萬事本就多有相仿。

    都已經過了三百多年,遇見一次眼熟的情況也無甚可大驚小怪的。

    扶蘇都可以與趙政長得如出一轍,遇到同趙政一樣喜用龍涎香的人又算什麼稀奇?

    畢竟那香雖貴比黃金,卻也總有人是能用得起的。

    她將手收回,痴嘆著正欲離去,龍涎香的味道卻又更濃郁了幾分,身後那人竟是將方才的燈遞至了她的眼前。

    「姑娘,你喜歡這燈,我送你。」

    那聲音優雅穩重,卻也不乏年輕男子的澄澈軒昂,聽上去倒很是悅耳。

    她心底微沉,暗念今日倒霉,竟是遇上了登徒子之輩。

    這燈她斷然不會收。

    「公子的好意我」

    她想說她「心領了」,驀然回首,卻在望見那人雙眸的一刻倏的怔住,心跳如狂。

    人可能長得相似,可能聲音相似,還可能喜好相似,但眼底的神韻相似的,她卻從未見識過。

    就算是彼時的扶蘇,生出了與趙政一模一樣的眼型,在眼神上卻也全然沒有那絲韻道。

    而現在在她眼前的這個男子——

    他高大,卻不像趙政那般健壯;他俊朗,卻不似趙政那般長相;他聲音動人,卻不若趙政那般磁性;他眼睛好看,卻也與趙政狹長的鳳眸大相徑庭。

    可唯獨那神態,睿智沉穩中透著霸氣可吞山河的氣勢,望著她時霸道又滿是溫情,竟會同趙政不存有一絲一毫的差異

    梁兒痴然,瞬間被那眼神深深吸引。

    三百年這眼神她痴念了三百年了

    想不到,她竟還能有機會再見

    「公子為何要送我這兔子燈?」

    她一時抑制不住情緒,連聲音都不自覺的有些顫抖了起來。

    男子俯看著她,見她身軀嬌小、膚白體弱,以為她定是出於深閨,與陌生異性言語時會多有緊張,便露出溫柔的笑容,希望能對她稍加安撫。

    「我沒想太多,就是覺得它白白的,很可愛,很像你。」

    瞬間,梁兒瞠目。

    回憶又再次閃入了她的腦中。

    那時的趙政讓她在五顏六色的花燈中挑出一盞,她便選了兔子。

    趙政笑言:「難怪艾兒會那般喜歡兔子,看來是隨你了。」

    她說:「兔子白白的,很可愛。」

    趙政便俯身在她耳側輕聲說道:

    「這倒是,就如同你一般。」

    梁兒的心劇烈震顫。

    相似的場景,相似的眼神,相似的話語

    怎會有如此多的巧事同時出現?


    她眼眶已然微紅,卻在周遭色彩斑斕的花燈映照下,顯現得並不明顯。

    「公子喜歡白色?」

    她試探著。

    男子想了想,對如此簡單的問題竟是意外的上心。

    「也不是見到白色就喜歡。我只是喜歡白兔燈和白衣」

    他唇角輕勾,眉眼飛揚,俊美的微笑引得眾多路過的少女怦然臉紅,而他的視線卻始終不離梁兒,更是毫不遮掩含在自己眼中的脈脈情愫。

    梁兒被他那同趙政分外神似的眼眸看得越發心痴,卻又努力在心中提醒著自己不要動情,或許他並不是他

    或許那種種相似都只是巧合百年不遇的巧合

    「既是喜歡白衣,為何你自己不穿?」

    梁兒不敢再看他的眼,微斂了頭咬唇問道。

    「呃」

    男子梗住,他說喜歡白衣,其實是喜歡穿白衣的她,可這他又怎好直接與她說?

    梁兒的心顫得更加厲害。

    「白兔、白衣那花呢?」

    她又問。

    這次男子沒有多想,脫口而出:

    「百花之中,我獨愛梨花沒有原因,仿佛天生就愛」

    轉念,他又笑道:

    「哦對,梨花也是白色的。看來,我倒是與白色有緣。」

    與白色有緣,就是與眼前的她有緣。

    男子越想越美,正喜上眉梢,卻見那小小女子的眼中已有淚水盈出。

    「姑娘,你怎麼哭了?」

    他心中陡然一緊,不自覺的抬手去為她拭淚。

    而當那手觸及梁兒臉頰的剎那,那瞬間的柔情、呵護和珍視,全部都像極了當初趙政待她的感覺。

    她不覺的淚如泉湧。

    那眼神只有趙政會有,那些對話的內容也只有趙政才知道

    喜歡白衣自己卻不穿,還那麼執著的偏愛梨花

    此刻的觸感又是這般真實

    男子見她的眼淚越流越凶,慌亂之下回了神,立即將手從她臉上移開,面露急色訕訕哄道:

    「抱歉,我並非是要輕薄於你,你別怕,別生氣,我」

    他不知該如何解釋。

    他分明家中富庶,兼具權勢,自小也是見過各色美人的,可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為何這副連粉黛都未施的清素淚顏,會令他如此情不自禁,竟使他初次見面就做出這般失禮的舉動,將人家姑娘惹得愈發難受了。

    他萬分自責的將手收回,卻在還未完全落下時被扯住了袖角。

    他微怔,只覺這袖角被拉著的感覺似曾相識。

    他不解的看向梁兒,竟見她梨花帶雨又粉白憐人的小臉上已滿是哀傷與委屈。

    他的心便霎時更加揪做了一團。

    「姑娘」

    忽的,還未待他說出什麼,梁兒就已上前了一步,粘著淚水不管不顧的鑽入了他的懷中。

    如一隻令人疼惜的小寵般,一邊抽泣著,一邊貪婪著他身上那世間少有的龍涎香。

    政,不會錯的!定是你!你終於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男子一驚,不知她為何突然如此,卻是心疼難耐,下意識的伸長手臂將她緊緊護在了身前。

    他活了二十歲,從未有過如此奇妙的感覺,就好似與這懷中女子並不是初識,而是重逢一般。

    也因如此,他才在茫茫人海中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白衣的她。

    他素來驕傲寡情,卻默默跟在她的身後走過了漫長的半條街。

    直到見她鍾意那高高懸著的兔子燈,他便鬼使神差的做了唐突之事,不僅上前幫她摘下那燈,竟還口出調戲之言,說什麼兔子白白的,很可愛,很像她

    看她哭,他以為是自己不持重的言語惹她這不經事的小姑娘堵氣了。

    這時他才意識到,他有多怕她生氣。

    他怕哄不好她,她便不會理他,不肯再讓他親近她。

    男子從不曾想過,自己這等身份、這等心性的人,竟然也會有如此害怕惹一個女人生氣的一日。

    他雖不知這姑娘後來為何會突然拉住他的袖子,還主動過來抱他,但她能如此,他終是高興的,可心靈深處卻也隱隱作痛,因為她在哭。

    男子能感受到她的眼淚。

    那顆顆琉璃般晶瑩的珠淚都流在她的面上,又一滴不落的滴入了他的心裡。

    與其說他第一眼見她便想要得到她,倒不如說,他覺得她本就應是屬於他的,從未失去過

    「姑娘我該如何稱呼你?」

    男子輕撫著梁兒因抽泣而微顫的瘦弱肩背,怕驚到她一般小心翼翼的柔聲問道。

    「梁兒」

    她將頭抬起,抽噎著回答,杏眼哭紅的像只小兔。

    男子輕輕撫著她透白滑膩的臉龐,附著滿志情思,深深凝望著她。

    一時間,俊眸迷離,似痴似迷,連帶著聲音也一併縹緲了起來。

    可即便如此,那句話還是一樣奇蹟般的摒去了周遭的喧囂嘈雜,字字清晰的入了梁兒的耳、融了梁兒的心。

    「梁兒你可否告訴我,你我可曾相識?可曾有情?」

    瞬時,梁兒囅然,破涕而笑,素手接下他手中那盞白白的兔子燈,踮起腳尖吻上了他的唇。

    政,何止於此?

    情深至切,永生不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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