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 大框架

作品:《奮鬥在紅樓

    尹言並直接沒有教晉王接下來怎麼做,但這番分析(心裡按摩)卻是起到了作用。激發了晉王的鬥志。身為當今天子的嫡子,誰不想當皇帝呢?

    京中的局勢,正在發生一些微小的變化。

    …

    …

    重陽節後,很快便是九月底。秋風颯爽。

    西苑中的景觀「海上蓬萊」中的一處殿宇中,尹言在宮女的帶領下,走進殿中。

    這一路上,已經了幾撥太監、宮女引路。可謂宮門幽深。尹言早有心理準備。而於朝中而言,早就是天顏萬里。不過,雍治天子帝王心術高深,依舊控制著朝政。

    這處殿宇並非上朝時的那種正殿,而是休憩用的小殿。格局方正,牆壁、多寶閣、柜子、座椅等陳設精美,帷幕、窗簾雕龍畫鳳。盡顯皇家氣象。

    小殿正中布置屏風,阻隔著尹言的視線。七八名宮女站在屏風內外。各自捧著各種器皿,或者垂手肅立。

    尹言跪拜,禮儀標準,道:「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屏風之後,正是楊皇后。楊皇后端坐在椅子上,貼身的兩個宮女侍立。她一身暗紅色的宮裝,豐滿的雙峰在胸口撐起一道迷人的曲線。珠圓玉潤。略顯豐腴的美婦。暗紅色的宮裝,更添她雍容華貴之氣。

    今天這場會面,是由晉王促成的。他在楊皇后耳邊很是說了幾句尹言的好話。原因很簡單,尹言說了,他會說服楊皇后不要支持楚王。這是晉王所急需的。而幫楊皇子推薦一位好老師,可以博取到楊皇后的好感。

    所謂的,陽謀,意思就是別人不得不跟著你的思路走。尹言對晉王用的就是陽謀。

    楊皇后微笑道:「尹郎中平身。本宮聽晉王說你博學多才,滿腹經綸。尹郎中治何經典?」

    尹言這是第一次和楊皇后接觸,心中升起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要知道「治何經典」這句話,基本都是士林中交談的開場白。四書,大家讀的都是一樣,唯獨五經,各自側重不同。但是,楊皇后能這麼問,可見她在經義上,下了功夫。非同一般的女人啊!

    尹言改變了來時的策略,從容的拱手一禮,道:「臣於經義只算平常。唯對仁愛、孝義所擅長。」

    尹言翰林出身,若說經義只算平常,這絕對是謙虛之語。能進翰林院的,都是當年的精英讀書人。對於一個母親而言,兒子出身在天家,天生富貴,讀不讀經義,要什麼緊?希望他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楊皇后微微一愣,隨即輕笑,「尹先生治學,果然與眾不同。」她對尹言很滿意。

    …

    …

    尹言和楊皇后見面的消息,在整個朝局中,並不引人注目。一則是,尹言不過是五品的禮部郎中而已。二則是,楊皇子不過兩歲多,這不是入學的年紀。

    但是,對於知道尹言底細的韓謹來說,這則自宮中傳來的消息,讓他微微皺眉。

    荊園北湖湖畔,秋水澄澈,白雲高飛。韓謹在臨湖的小亭中撫琴。消息是由哼哈二將中的羅秀才拿過來的……

    羅秀才見韓謹鎖著眉頭,注目著一望無垠的湖面,忐忑的道:「韓兄,是不是有大問題?」

    韓謹搖搖頭,「不是。只是,我們的計劃要加快進度。」楊皇子還不到三歲,他們的時間還很充裕。至少在六歲左右,楊皇子才有可能拜師。

    以尹言的才情、能力,必然會幫晉王對抗楚王殿下。所以,他的機會只有一次或者兩次。而只要楚王殿下成為太子,則大事定矣。賈環再厲害,亦不足為俱。

    當然,在爭奪的過程中,他要考慮賈環對事情進展的影響。最好是能將賈環調離京城一段時間。當然,賈環現在人在江南。

    …

    …

    整個北方大地正是金秋時,九邊重地榆林,已有著冬天的氣息。邊塞寒風瑟瑟,冷厲的刮在這座軍鎮城市中。傍晚,夕陽,殘霞,軍營,行人極少的街道。構築出一幅邊塞風景畫。

    榆林總兵府位於城正中。外書房中,燒著煤炭,熱氣騰騰,溫暖如春。王子騰穿著輕衣,詢問著只京中來送信的老僕,「家中如何?太太身體怎麼樣?」

    一句句問著,老僕回答著。聽到家中安好,王子騰將老僕打發下去,舒服、愜意的喝口熱茶。坐在書桌邊,拆著自京中而來的數封信。這已經是一個半月之前的書信。他先看長子王承嗣的來信。

    「父親,家中已經拿到0.3 %的鑄幣股份。合計需要繳納3萬兩白銀。已經籌措到位,交給賈府…」

    王承嗣在信中說了王家最近的情況。四大家族當前以賈府為首。這種大勢,不是說一個人、兩個人的看法能改變的。賈環去了江南,王府的事,賈政還是肯幫忙協調。

    王子騰將信丟在書桌上,心裡有點膈應。王家執掌四大家族牛耳已經多年,不想在他手上,又給賈府超越過去。這還是在賈府貴妃牌被廢的情況下。

    這讓人情何以堪?

    王子騰嘆口氣,再看賈政寫來的書信。上面更加細緻的說明了鑄幣的情況,以及朝堂中近期的一些風向。

    「遼東總兵祈夏意欲征討漠南鮮卑。朝中爭議不絕。戶部以國庫不支,華相似默許之…」

    政老爹政治水平再怎麼不行,也不會在給王子騰的書信中寫「上默許之」這樣的話。而華墨如何默許,這種話,不用寫的太明白。

    王子騰一看就懂。再結合著近期真理報上的消息:祈夏被封賞。他心中的想法足見成形:何大學士已經去職,天子對拓邊,很有興趣。

    這從對遼東總兵祈夏的封賞可以看出來:封撫軍將軍(正二品),三等男爵。升官進爵。榆林城中,曾有往西域、塞北遊歷的士子回來,唱道:邊庭流血成海水,武皇開邊意未已。

    王子騰心中暗自下定決心,對門外候著的親兵喊道,「去叫請張、劉幾位參將來。」

    雍治十六年秋,大周榆林總兵麾下4萬精兵分多路出塞北,合擊察哈爾部。在早就準備好的情報下,歷時半個月,發生多次戰鬥,最終在陰山山脈西側的准格爾城外決戰,總計斬首一萬二千人,繳獲無數。察哈爾部元氣大傷,遠遁漠北。

    隨後,王子騰向朝廷報功。

    …


    …

    塞外到十月時,已經非常的寒冷。一支虛弱的隊伍往西北方向的漠北進發。

    這是察哈爾部下屬的拔野古部落。他們在九月份到十月份的戰爭中損失慘重。不得不向漠北遷徙。否則,要麼被周人抓捕成為奴隸,要麼餓死。

    一個小山坡上,騎在一匹黃馬上的部落族長,年僅13歲的族長拔野古孝德回首南忘,眼中露出深刻的仇恨。

    「駕!」

    他狠狠的在馬背上抽了一鞭子,騎馬追上隊伍。終有一日,他要周人品嘗到他此時的痛苦。

    …

    …

    捷報一日千里,和王家奴僕自京中送信來的行程自不一樣。十月中旬,京城中便已經傳遍。各種小道消息亂飛。有消息稱,王子騰有可能會封侯。

    王子騰的資歷太深了。他當前的官職是九省都點檢(正一品),五軍都督府都督同知(從一品),榆林總兵(正二品)。官位歷來是取高不取低。朝廷再要封賞,往上,只能封侯,最低是伯爵。

    王家的喜慶自不必說。賈府中的氣氛,同樣很不錯。不管賈、王兩家是否存在著競爭,在外人眼中,四大家族是一體。王子騰封爵,對賈府而言,同樣助長聲勢。

    大觀園,達摩庵中。秦鍾帶著新婚妻子傅秋芳前來見自己的姐姐秦可卿。

    傅秋芳容貌美麗,性情知書達理,賢惠有加。幾次對答都管著秦鍾。秦可卿對她很滿意,拉著她的手,溫聲說了好些話。盡顯家長風範。但說起來,她今年不過是25歲。

    初冬的殘陽帶著餘暉。映照在山林中。秦可卿依依不捨的將傅秋芳、秦鍾送到達摩庵外。

    山門外的平地石板上,傅秋芳告辭,說道:「姐姐請留步。若是姐姐修行有暇,可回家中住幾日。」

    秦可卿溫柔的笑一笑,道:「我哪裡好去?你們夫妻倆好好過日子。」有拉過秦鍾,叮囑道:「弟弟,你素來性子柔弱,如今弟妹在家裡,你多聽她的話。」

    她雖然內心中從未將自己當做出家人。但,就像環叔說的,認認真真走形式。她怎麼好時常回秦府去住?

    秦鍾外面罩著青衫直裰,身姿修長,很是俊美,頗有女兒風,答道:「姐姐,我知道。」

    秦可卿目送兩人下了山坡,輕輕的嘆一口氣,對身邊的大丫鬟寶珠道:「環叔若是在,看到鍾兒和秋芳這樣好,定然很滿意。」這門婚事,本來就是環叔安排的。

    只是,環叔初夏離京,而至今冬日未歸。有很久了。

    …

    …

    這天下午,聞道書院的羅君子、喬如松幾人自東莊鎮上而來,向山長請教學問。

    秋闈結束後,聞道書院的同學如喬如松、秦弘圖、衛陽、紀澄幾人全部中舉。衛神童娶了劉大學士的孫女,此次科場報捷。可謂意氣風發。

    此次北直隸鄉試,有近9000名士子參加考試。錄取120人。聞道書院一共139人才加鄉試。中舉的有21人。在鄉試這個大關口,殘酷的錄取比例下,聞道書院的這份成績,可謂相當的耀眼。不愧是重點高中。

    張安博散衙後,便推掉了官場應酬,回到家中和學生們一起吃飯,再到書房中,講經義,解答問題。

    龐澤在一旁聽的倍感無聊。鄉試結束後,他在山長幕府中當幕僚。毫無意外,醉心於實務的龐士元同學,再一次落榜。

    科舉的關卡中,鄉試真的很殘酷。正常的錄取比例是30:1,甚於低於高考的錄取比例。而像北直隸這樣很強的地區,錄取人數多,但競爭同樣的殘酷。今年的錄取比例達到75:1。

    到深夜裡,同學們依次告辭去休息。羅向陽、喬如松、紀澄、龐澤留下來。

    張安博鬚髮潔白,七十多歲的老者,微笑著喝著茶,問龐澤道:「子玉還沒回京?」

    龐澤掌管著信件來往,道:「子玉並沒有書信回來。想來應該快了。」又對幾名同學道:「榆林總兵王子騰在塞北大捷,驅逐胡虜,將要封侯。京中形勢將有大變化。」

    喬如松不解的道:「王子騰是賈環的舅舅。他若是封侯,邏輯上對賈府應當是好事啊?」

    龐澤冷笑一聲,解釋道:「友若,那可真不一定。說不定會扯子玉的後腿。王總兵政治水平很差勁。堪稱豬隊友。一不留神,會把賈府拖下水。

    再者,山長所憂慮的,是邊將擅開邊釁的風氣增長,對國家而言,並非好事。塞北之地,我中國取來又無法耕種,損耗兒郎性命,奪下占住,幾年後,又有胡虜興起,占據。」

    紀澄是新人,老老實實的旁聽。

    羅向陽擔憂的道:「山長,你是向上書天子?」

    張安博坦然的點頭,「正是。我為左都御史,自當諫言天子。不可擅開邊釁。必須要由朝廷決定。否則邊將將跋扈難制。另,國庫的家底在何新泰這兩年的執掌下,只是稍微有些好轉。若是邊關戰亂一起,恐怕國庫將虧空。」

    幾名學子都是默默不語。國庫虧空,則國家必然出事。要麼加稅,盤剝百姓。要麼就是濫發鹽引等,或者其他破壞制度的事情,弄錢填窟窿。

    歷朝歷代末年,都是如此景象。

    龐澤輕輕的捏著茶杯,這是他在江南慢慢養成的習慣。其實,他並不贊成山長去勸諫天子。哼,天子之心,路人皆知。武皇開邊意未已。觸怒天子的後果,很難說。

    但,山長執掌御史台,豈能熟視無睹?山長的性情,不會視而不見。山長是一個好的師長、長者、大儒。但,並不是一個好的政治團體的領袖。

    他內心之中,想的形勢變化其實是另外一件事:奪嫡。這是雍治朝末期,朝堂上所有政鬥的大框架。

    想要晉王登基後,不找賈環的麻煩。前提條件是兩個。第一,幹掉楚王。第二,自身的實力要足夠強大。王子騰封爵,絕對算是增加賈府的實力。

    那麼,怎麼將這份實力轉化的為我所用?那麼,奪嫡的進程,他們要不要推一把?

    …

    …

    雍治十六冬,十月二十一日,賈環帶著林千薇,遊歷江南結束,於當天下午抵達通州。



第七百零一章 大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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