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章奪魂草

作品:《小娘

    午後時光悠然,後宅事務瑣碎,一宗接一宗的處理好,也就天擦黑了,周身酸痛,善寶捶著後脖頸子,猛然想起到了去上房看望祖百壽的時辰。

    祖百壽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昏迷時仿若睡覺,清醒時只能眼睛動動,口不能言,手腳亦像被縛住。

    縱使這樣半死不活的,兒孫們還是不時地去看望,姨娘們輪番守候,依然是祖家大院真正的當家人。

    按理善寶與祖百壽是名義上的夫妻,晨昏定省這種事是由兒孫們來做的,只因祖百壽病著,所以善寶被逼無奈的天天探望,早一遍晚一遍,不勝其煩。

    舉頭看看銅漏,方想喊阿珂阿玖陪她去上房,二門外的小丫頭阿鈿跑進來稟報:「親家老爺來了。」

    善寶房裡的這些個丫頭,悉數被她修改了名字,且之前大多是粗使,不是掃院子的就是倒夜香的或是餵狗的,到了她身邊,個個有了體面的名字,僅此一宗,丫頭們對她又喜歡又敬重。

    聽說是父親來了,善寶忙迎了出去,來的不只是善喜,還有赫氏和錦瑟,旁邊引著的是丫頭阿蘿。

    重新返回房內,善寶拉著父母同去炕上坐了,赫氏見炕几上放著一盞未吃盡的釅茶,不免道:「釅茶吃多了睡不好的。」

    善寶道:「那不是釅茶,是阿珂從琉璃那裡學來的養神湯。」

    對於這些養神養身的,作為醫者的善喜非常好奇,所以拿過剩下的半盞看了看,突然眉頭皺起,然後又放在鼻子底下嗅嗅。轉頭對善寶道:「這個,你吃了多少?」

    善寶看父親神色肅然,猜測是茶里有蹊蹺,於是問:「怎麼了?」

    善喜道:「這裡面有奪魂草。」

    顧名思義,善寶都曉得這奪魂草是什麼東西,伸過頭去看著父親手裡的茶盞,裡面浮著絲絲縷縷的狀如茶葉的物事。

    赫氏驚駭道:「寶兒。你爹問你話呢。你吃了多少啊?」

    善寶道:「一壺,只剩下這半盞。」

    赫氏突然癱倒,被錦瑟扶住。

    善喜忙安慰妻子:「不至於喪命。只是對身子不大好。」

    赫氏撫著心口:「老爺,這奪魂草究竟是什麼?」

    善寶也道:「是啊爹,草藥上的,我差不多都知道。沒聽說有這麼一味。」

    善喜拔下赫氏頭上的髮簪,從茶盞里勾出一條奪魂草。道:「這種草從來不被醫者入藥,因為吃了對身子有害無益,所以你在醫書上沒有看到過,也不是沒有人吃。吃這種草的人會出現幻覺,你心裡想什麼,腦子裡便會出現什麼……」

    話沒說完。他手中的茶盞被李青昭奪了過去,一仰脖子。咕嘟嘟灌入口中,然後口中念念有詞:「公略,公略……」

    善寶一把將她推倒在炕上,繼續追問父親:「這種草藥房裡有賣?」

    善喜搖頭:「沒有,我也不知道你房裡的丫頭從哪裡弄來的。」

    善寶高喊一聲:「阿珂!」

    阿珂從禮儀門外咚咚的跑了進來,慌裡慌張的,是聽見善寶聲音太大,屈膝道:「大奶奶,您叫我。」

    善寶指著那茶盞問:「你怎麼想著給我沖泡了這麼個物事?」

    阿珂道:「是琉璃說,這物事養神,我見大奶奶您每日裡忙東忙西,實在是累,就從琉璃那裡討了些來。」


    善寶再問:「是你向她討的,還是她主動給你的?」

    阿珂道:「是我向她討的。」

    善寶看看父親:「琉璃應該是無心的。」

    善喜追問了句:「是她主動告訴你這物事能養神的?」

    阿珂點頭:「是。」

    善寶忽然明白了父親的用意,這事,琉璃脫不了干係。

    阿珂雖然不知發生什麼,也感覺是養神湯出了問題,心下忐忑:「奶奶,怎麼了?」

    善寶長吁一聲,搖頭:「沒什麼,你下去罷。」

    赫氏更關心女兒的身子,問丈夫:「僅是出現幻覺,不會傷身子麼?」

    善喜道:「吃多了亦會傷身子。」

    赫氏又一把拽過女兒:「你吃了多久了?」

    善寶笑了笑:「沒事的娘,我只是今兒吃了一壺。」

    忽而好奇:「可是爹,我也沒出現幻覺。」

    善喜抓過女兒的手,按住脈搏,微閉雙目用心去感覺,稍微有些虛浮,並無大礙,或許是奪魂草放置久了失了藥效,或許是女兒身子骨好抑制力強,奪魂草左右不了她,所以道:「還好。」

    虛驚一場,赫氏直念阿彌陀佛,忽然想起今晚來找女兒的事,聽說緝拿丈夫的海捕文書已經撤銷,既然平安無事,留在雷公鎮到底是客鄉,所以同丈夫商量後,決定全家回濟南。

    全家,當然包括善寶。

    聽說要回濟南,善寶垂頭撓著炕幾。

    赫氏道:「娘已經知道,那天你同祖老爺並未禮成,所以你們不算夫妻,憑這個,你可以離開祖家。」

    善寶仍舊悶頭不語,嘎吱嘎吱嘎吱,撓得赫氏心焦,按住她的手問:「難不成你不想回濟南?難不成你情願做他祖百壽的夫人?可是娘記得清清楚楚,你是怎樣上的花轎,那一天,你的痛已經刻在娘的心上。」

    善寶把頭扣在炕几上,緘默不言。

    赫氏突然就發現了女兒垂下的另外一隻手,緊緊抓著腰間的那個錦袋,她知道錦袋裡放著女兒的心肝寶貝——木簪,所以她立即明白了女兒為何不肯回濟南試著勸道:「你喜歡的蘇東坡寫過這樣的一首詩,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人生際遇,大抵如此,你又何必苦了自己。」

    善寶嘴巴噗噗的吹著氣,還是不說話。

    赫氏氣道:「你這個孩子,倔脾氣真像你爹。」

    善喜突然高聲笑:「像別人就錯了。」

    赫氏氣道:「你倒是幫著勸勸。」

    善喜嘆口氣:「做人,要講求個信義,雖然寶兒同祖百壽沒有禮成,畢竟拜了天地,天地豈可欺,所以,她想留就留罷,此去濟南,雖然千山萬水,有驛館傳遞書信倒也還方便,若是何時她想回去,我再來接她不遲。」

    丈夫開了口,赫氏雖然滿心不願意,也還是沒有立即反對,心裡打算著,等下還來勸女兒,見天色不早,就同善喜離開,臨走留下了錦瑟,覺得祖家指派的丫頭都不妥當。

    善寶喊了阿玖過來,讓她去上房知會,說自己身子不適,就不去探望老爺了,又喊來阿珂:「去把二少爺叫來,說我有筆賬目搞不清了。」

    阿珂應聲去了,善寶忽然覺得頭昏昏沉沉,想與李青昭說說,轉頭就發現她仍倒在炕上,口中喃喃著:「公略,公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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