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海天

作品:《山河入夢來

    遼東的極北端,渤海之濱。

    這一日,日出東海,海天一色,一抹遠在天畔的曉晨曙光,溫柔地傾瀉在海岸線的盡頭,明亮得如同一面嶄新的銅鏡,熠熠生輝。

    遙遙望去,蔚藍色的大海,四面八方都是海水,沉重得有如巨石般壓過來的海水,墨一般的海水,幾乎占據了這條極為寬闊的水域,直至蔓延到天涯海角。晨曦之下,海面一望無際,水天與島嶼連成一體;滾滾的波濤,古老而又永恆的韻律,到處是明媚、博大、浩淼、激盪

    雖然已是盛夏時節,然而,海上的空氣卻依舊清涼如許,除去一陣陣吹拂的海風,便只有天上的浮雲,海中的泡沫,水底的魚兒,飛翔於天水之間的海鷗,似乎感受不到這種壓力,仍然在無拘無束地飄著,浮著,游著,飛著。

    海上少風,兩艘裝備齊全的大型樓船艨艟,正在波濤之中勻速行駛。前面的那艘船,是一艘高懸靖北戰旗的普通戰船,至於後面的那一艘大船,倒是分外與眾不同,船身純淨無瑕,桅杆高聳,白帆有如巨鳥潔翼,似要向著天邊那朵白雲穿梭進去,無數名身穿黑甲,腰佩靖北刀的「狼嘯衛」親兵,簇擁著那面赫然醒目的「蕭」字王旗,面朝迎面吹來的濕潤海風,肅然立於船頭,身形紋絲未動。

    想當初,這艘揚帆航行於大海之中的巨艦,曾經是公孫順奴斥銀億萬,動用數萬民夫,徵發軍中壯丁,耗盡無數黎庶血汗才打造而成,以供北渝王室縱情遊樂的翔螭龍舟,如今則是靖北軍崛起以來所擁有的第一艘大型樓船,為此身為四十萬靖北男兒主宰之人的秦王蕭長陵,特意為此艦命名——「靖北舫」。

    此刻,太陽尚未升起,但朝霞已經映紅了海面海風連綿,浪花朵朵,只有這片大海那!永恆的韻律,伴著鷗鳥的長鳴,愈發悅耳動聽。

    船自錦州來,沿著大周帝國東北部邊緣蜿蜒的海岸線,緩緩向北方駛去,駛向被譽為「遼東之港」的蒼茫渤海。

    兩支艨艟所過,如同刀鋒在海面上掠開兩道雪白色的浪花,盪起層層水聲,響徹海天交壤。

    今日在海上,在這寬闊碧藍的海上,靖北之王乘桴出海,泛舟於東海之上,大道此風快哉。

    一代梟雄乘舟入海,除去那艘飄揚著靖北戰旗的普通戰船,以及蕭長陵乘坐的「靖北舫」外,另有二百餘艘大小船隻,在大海之中以水戰行船之法編隊排開,一時間,檣桅林立,白帆如雲,旌旗號角遙相呼應,實在是大周立國以來前所未見的航海奇觀;而那二百餘艘船隻,皆是靖北軍此番平定遼東繳獲所得,其中囊括樓船、艨艟、大翼、小翼、橋船等諸多名目。

    海風吹到靖北舫上,吹卷得蕭字王旗獵獵作響,方才那一陣雄壯激越的鼓樂號角,漸漸歸於平靜。

    只見,明亮的甲板上,靖北兵士排列整肅,巋然不動,閃亮的長槍,緊緊握在手中,槍尖在天光的映照下寒芒四射這支歷經北伐、滅楚、平遼戰火淬鍊,早已鍛造成一柄鋒銳利刃的虎狼之師,漠然立於朝艦橋上,凝眸側望。

    忽而,在遙遠的水天之間,太陽終於露出了它那張尊貴的臉龐,一縷炫麗的日光,透過雲層傾瀉而下,直直地射入深不可測的汪洋大海。

    隨著將士們一聲長長的口令,全艦肅然,王旗翻卷高高的舷梯上,廣袤的藍天下,翩然閃出了一抹飄逸的白色身影。在靖北男兒那一雙雙炯然的眼神注視下,那位面若寒潭的男子,神色冷凝如冰,身著一襲白衣窄袖勁裝,腰間墜著白玉玲瓏佩,墨發玉冠,五官輪廓如刀刻般深邃分明,身形頎長俊秀,舉止閒適瀟灑,讓人深覺貴不可攀,甚至自慚形穢;普天之下,除了那位名動天下的靖北之王,又有幾人能兼具此等風采?!

    一襲白衣飄然物外,遠眺東海。

    這是何等快意,又是何等豪氣!

    淡淡的海風襲來,蕭長陵傲然負手,站立在船舷的另一端,披風在深黑色的舟頭獵獵飛舞;這一刻,靖北之王衣袂飄颻,仿若即將乘風而去,姿態端穩卻似巍巍山嶽矗立。一抹凌厲的容色,順著他的眼瞳與眉宇划過,如同兩截劍鋒幾欲出鞘,唯獨那張俊美無比的臉龐,依舊保持著冰湖般的沉靜與冷冽。

    縱使歲月變遷,他還是那般桀驁,那般飛揚!

    蕭長陵平靜地看著大海,平靜到了一種冷漠的地步,東方海面上的朝陽,此時也躍出了寧靜的海岸線,慢慢爬了起來。然而,這位梟雄的眼中,卻並未生出一絲異樣,反而幽邃如初,凝厲如初,他的兩道劍眉,依然是那般直挺,雙眸清湛堅毅,任誰也看不出這勝雪衣衫之下,是一副沾滿了鮮血的身軀。

    海浪忽然在此時大了起來,擊打在遠方海中的礁石上,激盪起雷鳴般的巨響;在蕭長陵的目光之中,海邊鳥聲陣陣,水花輕柔起伏,而更遠處懸崖下浪頭斬石,轟隆隆的聲音驟響驟歇。

    他的側顏,極為絕美。

    身為執掌四十萬靖北大軍,率兵南征北伐,開疆拓土,創下無數不世之功的當世第一梟雄,於蕭長陵而言,眼前的這片滄滄大海,便如他這十餘載來的煌煌之業一般,浩瀚,廣闊,深遠

    彈指間,海岸線上的浪花,充分表達了對礁石的憤怒,對沙礫的眷戀,浪聲如雷,浪形如雪,未沾衣而退,又留一片清靜,半眼碧海,半眼藍天。

    就在這時,蕭長陵昂然仰起自己的半張臉頰,緩緩抬起右臂,指著面前一望無際的大海,用一種格外堅定的語氣,低聲自言自語說道。

    「父皇,若您當年選擇的人不是他,而是我,兒子向您發誓,我蕭長陵終此一生,必定先征服這個天下,再征服這片大海!」

    綿綿不絕的浪花,再次掀起如雷的浪聲,將靖北之王這句充滿信心卻又充滿不甘的話語吞沒。

    大船往北行了數里,繞過一片暗礁密布的海灘,又辛苦萬分地向左轉去,船頭林立的靖北軍,頓覺眼前一亮,已經看了數日的尋常景致,忽然消失不見,而一座宛如陡然間橫亘天地的大山,就這樣充斥了所有人的眼眶。

    天子山!

    好在今日天氣晴朗,空中纖塵不掛,天子山並未隱去她的容顏。

    這是一座石山,看似尋常。只是這座石山竟是如此之大,高不知有多少丈,而且臨海一面,竟是光滑無比的一片石壁,石壁上連一絲細紋都沒有,就如同玉石一樣光滑,就像是有天神曾經用一把神劍將這山從中劈開!

    蕭長陵微微眯著雙眼,只是一如既往冷峻地凝視著面前這座驟然臨海屹立的「天子山」,即便是如他這樣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蓋世英豪,也不得不被天地自然的神奇造化所折服。

    天子山並不大,只是一味地高且陡,就像一根石柱,一根巨大無比的石柱;尤其是臨海的這一面本就光滑,海風不知多少萬年的侵蝕,也沒有讓它出現任何鬆動,沒有任何動物活動的痕跡。就連那些桀傲不馴的猛禽,都沒有辦法在上面安窩。而天子山背海的那一面,卻似乎附著不少肥沃的土壤,鬱鬱蔥蔥的山林,在那一面的山上生長著,繁榮著,營造出一片綠意盎然、青色森然的模樣。

    一面是青,一面是白。

    這天子山的兩面,用這種絕然不同的顏色點綴著天地,並且形成了一種很和諧的感覺,就像是一塊由綠轉淡的翡翠,美麗至極。

    海風漸漸小了,而天子山的雄偉輪廓距離蕭長陵的瞳眸,也是越來越遠,直至變得模糊不清。眾人只看見,蕭長陵始終靜靜地佇立在船頭的一端,雙手扶著欄杆,良久,只是默然,眉眼罕見地散去了凌厲,修長的指節,輕輕拂過木桅上細微的雕紋,唇齒間浮起一抹悽然的笑容。

    不知不覺,當浪花漸漸褪去,一切歸於空前的寂靜之後,蕭長陵心底深處的孤寒,便再也潛藏不住了,縱然滿目無情,縱然心如鐵石,卻終究無法抵擋發自肺腑的落寞與孤獨。

    ——那是一種萬人之上的孤獨!

    儘管如今的蕭長陵,已經是天下景仰的戰神,是裂土封疆的秦王,亦是手握四十萬雄兵的天柱上將;然而,除此以外,他一無所有,空空如也,他曾與皇位近在咫尺,卻最終只能將其拱手相讓,遠赴北疆;他曾與婉兒兩情相悅,青梅竹馬,可到頭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成為皇帝哥哥最寵愛的貴妃,看著她躺在別的男人懷裡。

    或許,就是從十年前的那一天,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皇位,失去了江山,也失去了婉兒,只剩下了一副靖北之王的空殼罷了。正因如此,他才會將那四十萬靖北軍視若至寶,因為這是他此生僅有的東西,只要那四十萬兒郎依舊高懸靖北王旗,手執靖北刀,他才能擁有與自己那位身為大周天子的兄長公平一戰的資格,他才能有朝一日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因而,蕭長陵打定主意,兵權,決不能交出去,一旦失去了兵權,自己這個靖北之主就什麼也不是了。

    少頃,一層氤氳朦朧的水霧,縈繞在了這位秦王殿下的眼瞼上方,遮蔽住了他原本犀利如刀的視線,取而代之的則是空前的迷惘,空前的茫然與徹骨的傷懷;這多年了,他還是忘不了她,即便如今她已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可是在蕭長陵的心中,她,依然是十年前那個在玉帶河畔回眸一笑的謝四小姐,依舊是那個自始至終只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婉兒」,而不是什麼勞什子的皇妃娘娘。

    十年。

    時光如河,浮生為魚,年華匆匆,恍若暗流湍急。

    這十年,是蕭長陵在沙場之上建功立業最輝煌的十年,亦是蕭長陵奠定靖北割據霸業的十年。人人都說,蕭長陵率領靖北鐵騎,不斷對外征伐,北擊柔然,馬踏南楚,橫掃群雄,碾壓中原,乃是心無旁騖地為大周拓展疆土,可實際上呢他則是通過一次又一次的殺戮,一次又一次的喋血,宣洩自己內心的苦楚,削減對那女子深深的眷念,孰不知這樣,只會增加他的痛苦:整整十年,那一抹美麗的倩影,始終無法從他的心底淡忘出去,他想要忘掉她,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忽而,蕭長陵的眼前,仿佛又浮現出了十年前那個安靜的星辰之夜,曾經無比溫馨的一幕,再次呈現於這雙明曜澄澈的眼眸之中:

    那一夜,月色皎潔如水,星漢燦爛,星河璀璨。

    那一夜,他與她偕手而行,伴著一路星光,夜遊浣花溪,夜臨崇麗閣,仰觀星月與河漢,互訴衷腸。

    那一夜,崇麗閣上,他與她深情相擁,許下白首之約;那個時候,她與他是多麼得年輕,人生還有無數明燦的可能,他們都真誠地相信,彼此可以走到歲月蒼老,行至生命盡頭。

    時至今日,他依然記得那一夜他對她所許下的諾言。

    ——「你相信我,等將來天下平定了,我一定帶你去看看這大周的江山,帶你親眼去看東海浩瀚,西蜀險峻,滇南旖旎,還有北境雄壯;天下之大,山河之美,遠非你我所能遐想的極致,等著吧,這一天,不會太久了。」

    倘若時光倒流,他多麼希望那一夜,永遠都不要過去,就此定格。若是可以選擇的話,他多麼希望自己不是什麼天潢貴胄,她也不是什麼世族千金,他與她,只是這世間一對普通的少男少女,男耕女織,相忘江湖,那將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非常可惜,這,終究只是一場鏡花水月罷了。

    憶及此處,蕭長陵黯然地微閉雙眼,心中一片悽愴,長長嘆了一口氣。那聲嘆息極輕微,像一陣輕風貼著海面卷過,捲起陣陣漣漪。

    靖北之王悲聲呢喃。

    「婉兒,當年你我若是有幸結髮,那今日這片大海便是我們共有的了。我好悔啊,如果當年,我能像父皇和他那樣心狠一些,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帶你離開那座骯髒的上京城。」

    波濤伴著浪花,洗不盡這塵世的陰謀,更洗不盡一位梟雄長達十年的孤獨。

    今晚,上京的夏夜,幽美靜謐,沒有聒噪的蟬鳴,也沒有嘶嘶的蟲聲,唯有夜風沉緩地拂過高大的帝都城牆,吹入那座冰冷的皇宮。

    風入宮闈,吹過大周天子的御書房,吹過皇后殿下的崇德宮,終於在承乾宮的上空盤桓了許久才幽幽散去,與空氣中綿密的花香相撞,教人醺醺幾欲睡去,頗有一抹朦朧的美感。

    此刻,空中雲翳暗沉,月亮漸漸西斜,連月光也被夜露染上幾分清寒,噴灑在承乾宮光滑的琉璃瓦上,仿佛為其塗抹上了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

    明月高懸,清風拂面。

    皇宮深處的夏風,帶著醉人花氣,徐徐吹來

    承乾宮外,隔著一泓潺潺流動的溪水,溪畔立有一座小石亭,站在亭上可以看到全園的景致,此時雖已至仲夏,園中罕有花草,但蒼松翠柏林立、奇石樓閣相映,依舊情趣盎然。

    月光透入承乾宮,綴下滿地霜華,皎皎如玉。

    相比於宮外清雅的景致,此刻偌大的承乾宮內,外表看起來樸實謹肅,內里卻別有洞天。正殿五大間經過隔扇、屏風的分割,又成為了十間獨立的居室,書齋、琴室、暖閣、寢殿、廳堂,樣樣周全細緻,木材皆選用上好的南海黃花梨,又配以精湛的蘇繡帳幔坐褥,點綴著山石布景更顯生趣盎然,盡掃帝宮高大肅穆呆板之氣。

    自從謝婉心受封為貴妃以來,這裡,便是她的寢宮。

    這,足以證明皇帝陛下對她的用心與獨一份的專寵。

    時下,承乾宮內,金碧輝煌,光影斕珊,雕龍飾金的香爐之中,燃著上好的檀香,香菸縷縷,營造出一種寧靜幽雅的氛圍。

    蕭索的燭火,撲撲閃爍,輝映著美人清秀的玉容與俏麗的身姿。身著一襲月白紗裙的謝婉心,長發如瀑,清眸如波,一雙柔情似水的眼瞳,漾起一絲清冷之色,宛若一株傲然綻放於天山之巔的雪蓮,纖塵不染,不容許任何人褻瀆。

    這個時候,這位冷若冰霜的貴妃娘娘,正在書案前執筆繪蘭,姿態恬靜優雅,時而蹙眉,時而舒展;濃墨寫意寥寥數筆,雖然是纖纖玉手,但下筆雄健沉穩,以墨點花瀟灑自如,雖不著顏色只以墨之深淺便勾勒出婀娜花姿。

    「娘娘今日好興致,怎麼想起提筆作畫來了?」明玉站在身後,輕輕地為謝婉心掌扇納涼。

    明玉從小就在謝婉心身邊服侍,是謝婉心最信任的貼身侍女,名為主僕,情同姐妹,她一路看著自家的這位四小姐從當年那個純情少女,一點一點,步入當今天子昔日的東宮潛邸,直至成為如今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因而,明玉與謝婉心之間的情誼,絕非一般侍女可比,在她的眼中,貴妃娘娘那柔美清麗的臉龐,烏黑含情的雙眸,擋不住的氣度與風華,都莫不讓人心神蕩漾,癲狂痴迷。

    謝婉心漠然,答得平靜。

    「閒來無事,打發時間罷了。」

    她的神情與言語,永遠是那樣得清冷無塵,仿佛像抽空了似的,渾然不介意這後宮中的其她嬪妃用任何鋒利的語氣來戲謔自己。

    十年前的一道聖旨,擊碎了兩顆愛得熾烈的情心,也帶走了上京城中一對明媚的神仙眷侶。

    從此之後,這天下只有——秦王,貴妃。

    「還有事兒嗎?!」謝婉心冷冷問道,連頭也未回。

    不得不承認,謝婉心確實很美,她的美,像極了琉璃上游弋過的月色清清,美得凜然出塵。那張絕美的面色,照例是潤澤得白皙剔透,仿若玉石,對著陽光便是能透明的乳青色的玉,極名貴的那種,且透而薄,讓人不敢輕易去碰觸,仿佛輕輕一呵氣,便能散成塵屑碎去。因著瘦削苗條,她的下頜尖尖的,是青桃的尖,有月光蒙昧地照著她的側臉,都能看清細細的、水蜜桃似的滑嫩。

    「娘娘,御書房那邊兒派人傳話,陛下這幾日要巡幸遼東,命宗室百官及后妃女眷隨行。」明玉柔聲說道。

    巡幸遼東?

    甫聞,謝婉心只覺得心頭急劇一跳,隱隱駭然,二郎剛剛才率軍平定遼東,皇帝卻在此時大舉東巡,帝心如淵,不知其中究竟又有什麼貓膩。

    「他要去遼東。」

    謝婉心秀眉微蹙,顯然浮起了一抹嫌惡之色,言畢,她冷冷一笑,似是無限愁煩,亦像喃喃自語。

    「時至今日,我們偉大的皇帝陛下,依舊不允許天下有人蓋過他的風采。血是最難洗清的,他當然不會讓血流到自己的手上。他的雙手依然潔白,他永遠是無比得光明正確,手上有血的只是龍椅下面那些愚蠢或是暴戾的人們」

    若是換成旁人,方才的那一番話,已然是大逆不道,即使滿門抄斬,株連九族亦不為過。可是偏偏說出這番話的人,正是皇帝陛下最為寵愛的女人,是陛下當年冒著與秦王殿下兄弟反目,同室操戈也要得到的女人;放眼整個天下,除了蕭長陵以外,敢於一次一次挑釁大周天子至高無上帝王權威的人,便只有如今承乾宮中的這位清冷女子。

    「娘娘」明玉驚愕。

    「明玉,你說二郎現在在幹什麼呢?」謝婉心忽然淡淡地問出了這麼一句,絲毫不掩飾對蕭長陵的關心。

    「娘娘,您是在說秦王殿下嗎?」

    「沒什麼。」謝婉心轉而歸為一臉凝霜的冰色,繼續執筆作畫。

    空曠的承乾宮,殿中燃著幽幽的檀香,南紅串玻拍珠簾悠然輕卷,裊娜的青煙在重重錦帳間凝成一抹,又絮絮飄散,瀰漫於華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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