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重生

作品:《影后養成手記

    顧子庭的腳麻了,她試圖動了動,那種難耐的感覺讓她渾身都不舒服。

    身子落進了一個溫軟的懷抱里,有股子顧子庭不喜歡的慍熱脂粉香,讓她略微有點透不過氣。

    一個急躁的女人聲音在她頭上炸響:「囡囡,哪裡不舒服?是不是頭痛?」嗓門略大,語氣親昵。

    顧子庭輕輕動了動,哼了一聲:「麻。」

    那女人把她抱得更緊了,說話開始抽噎:「嗯,媽媽在這,你別怕,沒事的,媽媽陪著你。」

    媽?

    呵,她一定是在做夢,那女人怎麼會來看她。

    周圍有一個男聲響起:「魏媽媽,您女兒只是醒了。我們認真檢查過,只是輕微腦震盪。」

    像是要印證他說的話,顧子庭緩緩睜開了眼睛。

    入目就是一片白,毫無人氣的白。

    一隻溫暖乾燥的手撫上她的臉,低聲叫她:「囡囡,囡囡。」

    顧子庭順著那隻手看去,一個不認識的女人正抱著她。

    她瞬間覺得不舒服,想要推開她,卻被抱得更緊。

    顧子庭動了動嘴:「我不認識你。」

    怎麼回事?從她口裡發出了,完全陌生的聲音。

    女人如遭雷殛,大喊道:「醫生!怎麼回事?她怎麼不認識我了。」

    一個身影突然靠近,扒著她的眼皮看了看,然後溫言道:「您放心,這只是腦震盪的表現之一,會暫時不記得事,過一會兒就好了。」

    顧子庭沒想到自己還能睜眼,她上一幕看到的,也是一抹白,刺眼的白。

    司機大聲的驚叫在耳畔響起,然後就是一聲轟鳴巨響,她感到了蝕骨鑽心的疼,沒了意識。

    她在祁北環山公路發生了車禍,很嚴重的車禍,她以為她死定了。

    「聽說沒有?顧子庭昨晚上出車禍死了。」

    顧子庭確信自己沒有幻聽,那個聲音確實是在她右邊發出來的,她轉頭看去,兩個十來歲的小女生圍在一張病床前嘰嘰喳喳。

    「知道了,網上都傳遍了。昨晚救援過程還有媒體直播,你們看了沒?聽說死得可慘了。」

    滿口胡言!顧子庭要是死了,那她是誰?

    「24床,衛浴,吃藥!」

    手裡被塞進一個藥瓶。顧子庭握著藥瓶,手心汗濕,不可置信:

    「衛浴?衛浴是誰?」

    身旁一聲撕裂的嚎哭,抱著她的那個女人嚷道:「我的兒,你怎麼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啊?」

    突然湧上的思緒將顧子庭腦子塞得快要爆炸,剛才被忽視的東西一下子清晰起來。打她醒來,有很多不對勁的事情。

    例如,她既然在醫院,她的經紀人和助理為什麼沒有陪著她?為什麼會有一個陌生女人自稱她媽?為什麼她口中發出了完全陌生的聲音?

    為什麼握著藥瓶的手光潔無暇?她的手背上分明有一個月牙形的疤。

    顧子庭咬住牙間的冷顫:「我想照鏡子。」

    護士小姐笑嘻嘻地從包里掏出一面小鏡遞給她:「放心,你只是撞到頭,沒有傷到臉。」

    顧子庭接過鏡子,鏡子裡清晰地映出了一張被厚劉海遮到鼻樑的臉,不是她的。

    她有些失力地撩開劉海,露出了一張絕色傾城,稚氣未脫的俊臉。

    護士小姐的讚嘆在耳旁響起:「哎呀,你原來長得這樣美,怎麼之前打扮成那樣。」

    顧子庭沒有理她,只牢牢盯住鏡子裡這張臉。

    才十多歲的小姑娘,不施粉黛已經美艷的不可方物,眼角眉梢宛如工筆勾勒出來的精緻線條,多一分媚俗,少一分刻薄。和她本人呆滯死板的眼神不同,這姑娘明眸善睞,剪水秋瞳,眨眼間顧盼生輝,撩人心動。

    確實擔得一個美字。

    這就是如今的她?一個叫衛浴的女孩兒?


    顧子庭把鏡子還回去,衝著護士小姐笑了笑:

    「我想看看我的病例。」

    病曆本遞過來,魏毓,16歲,母親楊秀蘭,父親魏林。因電動車撞傷昏迷入院。

    原來這女孩兒叫魏毓。

    顧子庭突然間不敢說話了,她怕說多錯多,讓眼前這人發現自個女兒的身體裡住進了一個野靈魂。

    她問楊秀蘭要手機,她倒是要看看顧子庭是不是真的死了。

    切進微博,入眼的第一條新聞赫然就與她相關,

    「20x1年5月5日,國內當紅偶像女子組合blackpearl成員顧子庭於祁北環山公路發生車禍,當場死亡。」

    這條新聞下附了一條鏈接,顧子庭點開它,是一段視頻。

    視頻的背景是她出車禍的山裡,熙攘的人群打破了山裡的寂靜。

    女記者說:「救援已經到了最後的關頭,雖然救援人員早已聲稱顧子庭沒有了生命特徵,但我們還是一起祈禱奇蹟的發生。」

    鏡頭拉近,一隻血肉模糊的斷臂從被撞得稀爛的車頭裡拿出,接著,一具蒙著頭的殘破身子被抬出。

    還未等顧子庭看得更清楚,那具身子已經罩上了白布。

    此起彼伏的閃光燈亮起,把凌晨的山裡映得宛如白晝。

    這條微博的發出日期是5月6日凌晨。顧子庭強忍著脫口的尖叫,點擊了刷新。

    「經顧子庭經紀公司de證實,顧子庭的屍首已於5月6日凌晨火化,具體的弔唁日期將和其家屬商定後通知。」

    顧子庭死了。

    燒成了灰。

    她只覺眼前一黑,身子砸在床上。

    一片黑暗中,只有聲音清晰可聞。

    一個個聲色不同,語氣相同的聲音同時響起:

    「不行!長得不行,太呆了!我要找的是女主角,不是路人甲乙丙丁,這樣的臉放到電視上觀眾怎麼會記得住?」

    「你有演過什麼戲嗎?配音不算……我說了,我們這次試鏡的是女二號,不是配音演員。

    「對不起顧小姐,你的形象不符合我們的角色要求。女三號?女三號已經有人選了。」

    緊接著,一個讓冷淡似冰的聲音響起:

    「顧子庭!你知不知道你最讓人厭惡的是什麼?自以為是!不知好歹!」

    「我們連開始都是錯的,哪裡來的未來?」

    最後,一個刻薄到尖利的聲音響起:

    「顧子庭,你憑什麼以為葉朗喜歡你?憑你先認識的他?還是憑你這張臉?。」

    「顧子庭,有角色找你了,你知道是什麼嗎?一個瞎子。哈哈,你也只能演一個瞎子。」

    「我還有什麼不滿意?你去死啊,你死了我就滿意了!」

    你死了我就滿意了!

    不是的,不是的!

    顧子庭尖叫著從床上躥起來,手背上的刺痛稍稍喚醒了她的神智,她還在醫院,剛才只是一個夢。

    可夢裡的聲音是那麼真實。拒絕過他的導演,製片。她深愛的男友葉朗,她最好的姐妹竇瑤。他們一個個都對他不屑一顧,百般厭惡。

    那不是夢!那是顧子庭窩囊又怯懦的26年生活。

    顧子庭放緩呼吸,慢慢地縮回了被子裡,按響了醫護鈴。

    她現在不是顧子庭了,她是魏毓。

    她還活著。

    過去了,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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