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呢？菜都夾掉了。」

    聲音將衛左從思緒中剝離出來，他扒拉著快冷掉的飯菜，含糊道：「沒什麼。」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落燈花與洛子棋，這兩人完全一樣的容貌弄得人糊裡糊塗的。

    外面這個女生到底是落燈花還是洛子棋呢？

    她說她要找的朋友叫洛子棋。但她所在班級里只有名為洛子棋的女生……種種證據都在暗示衛左熟悉的女生才是洛子棋。

    夏不冬也說鏡中世界的是落燈花。

    可她們兩個長相相同，夏不冬一時沒能分清誰是誰也很正常。

    落燈花。

    洛子棋。

    落燈花。

    洛子棋……

    總不能這兩個女生其實是同一個人吧？

    分裂成了兩個？

    鏡中世界的落燈花沒有意識，有可能是因為意識在外面的落燈花那裡，外面的落燈花身體……也不是假的啊？那是活生生的人類身體啊！

    想起兩個女生手腕上各自一半的印記，衛左筷子頓了頓，剛夾起的菜轉眼又掉落在盤中。

    媽的，他討厭解謎遊戲。

    何文把一切收在眼中，有些疑惑地咬著筷子頭：「從剛才我就想說，你上午是不是根本沒有補過覺？臉色看起來更差了，看著白得跟刷過白漆一樣。」

    刷白漆？

    衛左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不至於吧。

    「還真信呢？誇張說法都分不清了？」何文笑得露出一口牙，「就說你吃個飯心不在焉的吧。」

    「我沒信，也沒心不在焉。」

    衛左邊反駁邊悻悻地放下手。

    兩人說話間，有個男生端著飯菜從旁經過。

    「臥槽？」何文無意間瞥到了男生的臉。頓時如被雷擊般張大了嘴，口中發出一聲驚嘆。

    「怎麼了？」

    衛左放下筷子，抽出張紙。

    何文做賊似的把頭湊上去壓低聲音道：「今天早上食堂里不是死了一個人嗎？」

    哪裡學來的壞習慣，還要留懸念的？

    衛左擦著嘴，很給面子地問：「所以呢？」

    「就是剛剛走過去那個人！」

    情緒激動的何文一下沒壓住聲音，不過食堂里並沒有人注意這邊。

    「看來清河大學確實能讓所有死去的人復活，包括npc。」衛左心中暗道，從他剛才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男生左手手腕有隱約的深藍色。

    「吃飽了嗎？吃飽就走吧。」

    見何文盤子裡已經空了，衛左作勢要起身。

    何文卻擰緊眉毛，似是要說什麼。

    「還想吃什麼嗎？我去拿。」看到何文這副欲言又止表情，衛左主動出聲。

    「你今天沒胃口嗎？」

    但何文在意的顯然不是這個，他伸手指了指衛左還剩一半的飯菜，憂心道：「先不說你今天早上吃得就不多，左子你不是說過別在食堂里浪費糧食嗎？」

    衛左：……我要是直說我是為了違反食堂校規會不會被罵啊？

    衛左道：「那我騙你的。」

    何文面色古怪。

    他糾結地指著自己：「左子，我只是腦袋轉不過你跟夏不冬，不代表我傻啊……」

    嘖！兒大不好忽悠。

    最後還是何文幫忙把剩下的飯菜吃完了。

    兩個人從食堂離開時，雨還在下。

    衛左把何文送到他那邊的教學樓底下，叮囑道：「不准冒雨過來，等下午六點過我來接你。」

    何文有種他們兩個角色互換的感覺。

    他乖乖點頭：「好。」

    衛左轉身走入雨中。

    他下午依舊不打算去上課，反正上午已經逃過課了，再逃一節正正好，再說下午不把事情做完，今晚又得熬夜了。

    一路走到女生宿舍樓樓下。

    衛左瞥了眼宿管阿姨的小房子裡正雙眼無神盯著電視的宿管阿姨。

    和先前他過來時看到的一樣，不像個活人。

    像個沒有生機的木偶。

    回到608宿舍，衛左解開鎖鏈，放下棺材。

    目光看向宿舍床上睡得正香的落燈花。

    「五八，你確定你的一次性安眠只是普通的安眠術嗎？」叫了幾次，也沒能把落燈花叫醒的衛左鬱悶地把人從床上扛起來。

    五八理直氣壯道：「是普通的啊，只不過我商城裡的東西普遍比逃生遊戲商城裡的好罷了！」

    「嗯嗯，好厲害哦。」

    衛左敷衍地誇了它一聲，帶著女生鑽進鏡子。

    他今天一定要搞清楚這兩個人怎麼回事。

    出乎意料的是，剛進入衛左就看到有一個人和兩個半邊人在旁邊等著自己。

    分別是夏不冬、谷和、不愛喝可樂。

    「怎麼都守在這裡？」

    衛左把昏睡的女生放到地上。

    夏不冬面帶微笑：「這麼客氣做什麼？過來還帶個禮物。」

    禮物？什麼禮物？

    視線緩緩挪到地上的落燈花身上，衛左沉默半晌，謹慎地開口：「我沒帶禮物。」

    「這不是禮物嗎？」

    夏不冬手指指向地上的女生。

    衛左不動聲色地往前站了幾步，擋住對面加起來共四隻眼睛的目光，還是那句老話，鏡中世界，恐怖如斯。

    「能把昨天我看到的那個落燈花帶過來嗎？」

    「好。」

    兩個半邊人異口同聲道，轉身就走，夏不冬跟在他們身後。

    不久，一個女生被夏不冬扛了過來。

    這時衛左也終於把昏睡的落燈花喚醒了，果然芥末是最好的鬧鐘。

    女生面無表情地看著衛左，眼裡滿是控訴。

    「這個人你認識嗎？」

    衛左把另一個女生抓過來放在她面前。

    落燈花死死盯住地上與自己長得完全相同的女生，眼中閃過無數種晦澀難明的情緒，她伸手觸碰女生的臉龐，嗓音沙啞：「我……」

    被觸碰的女生像是被打開了什麼開關，猛地睜開雙眼，眼底一片清明。

    她含笑與落燈花對視：「好久不見，子棋。」

    洛子棋的眼淚頓時從眼眶中掉落出來。

    「好久不見。」

    【特殊能力（已綁定）：我】

    【品質：……】

    【簡介：千千萬萬個我組成一個我，該技能可複製出至多四個一模一樣的技能使用者，同時玩家印記將根據分裂數量平等劃分，但玩家權限完全控制在本體手中。（其餘效果請玩家自由探索，該技能強度上限未知）】

    【冷卻時間：無】

    【備註：分裂時間越長，複製出來的我將有概率生出自我意識，該意識不受本體控制也不被本體所知曉。】

    剛進入清河大學這個副本，落燈花就開啟特殊能力，複製出了另一個自己。

    落燈花笑著對當時還沒有生出自我意識的複製體說：「有約不來過夜半，閒敲棋子落燈花，你就叫洛子棋吧！但你是洛神的洛哦！」

    洛子棋僵硬地扯出一個笑容。

    再後來落燈花發現了自己無法離開遊戲。

    但孤獨的她沒有選擇收回複製體，而是開始嘗試讓複製體擁有自我意識。

    在這個危險的世界裡，值得相信的就只有另一個我。

    可惜落燈花始終沒有成功。

    某天，她獨自在宿舍里照了全身鏡。

    這是落燈花的一場賭博，她在賭看不到本體的複製體能夠衝破束縛，獲得自我意識。

    被她指揮先一步下樓的洛子棋站在宿舍樓下等了很久很久。

    從早晨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月上樹梢。

    就像那句詩描述的：已經過了午夜約好的友人卻還沒有來，只能無聊地輕輕敲著棋子，看著燈花一朵一朵落下。

    洛子棋最終沒有等到落燈花。

    複製體在漫長等待里擁有了自我意識。

    她成了副本里的異類，開始不斷地尋找失蹤的本體，哪怕她因為被副本排斥而記憶混亂，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誰是誰，你是我，我是你。

    我在等待我，我在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