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門開了又關,等走開了一段距離,周啟明看著按了指印的口供,忍不住興奮道:「這就招了,老大,真有你的!」

    姜程道:「他心理素質比不上他兒子,再加上咱們已經找到了屍體和犯罪現場,抵賴不得,這才能一詐就全招了。」

    「不管怎麼說,好歹這個案子算是完了。」周啟明語調輕快:「不過說起來,法醫組這一次動作倒是快,結果那麼早就出來了等等,這是什麼?」

    他打開檔案袋一看,頓時愣住了:「黃寧區入室殺人案調查報告不是,老大,你怎麼把去年的案子資料放進去啦?」

    姜程忍不住道:「蔡立民傻你也傻不成?這才多長時間?確認骸骨身份、提取dna、匹配檢測那麼多流程,哪能那麼快完成?」

    周啟明後知後覺:「老大詐他的啊?」

    姜程道:「不然呢?把秦隊他們累死,也不可能那麼快就出檢測報告。」

    周啟明又問:「那剛剛那個衣服碎片?」

    姜程道:「衣服碎片是真的,至於上面有沒有dna殘留,那就不知道了。」

    周啟明好半晌後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嘖嘖兩聲道:「老大這一手玩的,真是絕了」

    岳凌川在一旁,始終未發一言。周啟明偏頭看去,就見岳凌川眉頭微皺,拿著口供翻來覆去地看。

    「怎麼了老大?有什麼不對嗎?」他忍不住問道。

    岳凌川道:「口供本身沒什麼問題了,只是」

    他點了點供詞上的文字,搖了搖頭:「我總覺得,蔡立民說的,他老婆心裡有人這一點,有點不對勁。」

    周啟明道:「怎麼不對勁了?」

    岳凌川沉默了一會兒,道:「他們那時候已經結婚八九年了,那麼長的時間,還有了孩子,日子過得雖然沒那麼富貴,但也平淡安穩。據蔡成勇所說,呂秀琴性格也頗為溫柔,操持家裡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兩人在一起這麼多年,也沒怎麼吵過架在這種情況下,真的會有人還對自己的初戀念念不忘嗎?」

    周啟明愣了愣,慢慢陷入沉思。

    岳凌川又道:「而且呂秀琴對蔡成勇應該是非常疼愛的,在蔡成勇的心中,母親這個角色顯然占據了非常重要的位置,否則如果母子關係不親近的話,那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跑就跑了,他不會有那麼強烈的被拋棄感,甚至從此對所有女性都有了厭惡的心理。

    「這種人,要說年少時求而不得,對初戀還心有惦念我能理解,但要說有多少執念,應該不至於吧?」

    周啟明遲疑道:「老大的意思,是蔡立民在撒謊?」

    姜程卻是搖搖頭,道:「撒謊不至於,這個初戀可能也的確是真實存在的,但事情究竟是不是蔡立民所說的、或者說所認為的那樣,就不一定了。」

    周啟明嘶了一聲,咧了咧嘴:「不會到最後這都是一場誤會吧?那這」

    如果事情不是蔡立民所想的那樣,如果真的只是一場誤會,那由此產生的那麼多條人命

    岳凌川把資料合到一起,抬眸道:「是不是真的,還得查了之後再說。蔡坡村那邊對這件事應該不太清楚,那就去呂家村那邊查,問問呂秀琴的家人,和她年輕時的朋友。」

    周啟明伸了個懶腰:「最近是沒什麼時間了,等把蔡成勇的案子結束之後吧。」

    他看著岳凌川,忽然又忍不住笑了笑。岳凌川奇怪地看他:「笑什麼?」

    周啟明嘿嘿道:「我在想剛剛老大還說只在乎兇手是誰,不在乎什麼所謂的真相,結果」

    他嘖嘖了兩聲,搖了搖頭。

    這個案子到這裡的確能結束了,畢竟證據確鑿,兇手也認罪了,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

    岳凌川看了他一眼,挑了挑眉:「怎麼,你不想去查?」

    「哪兒啊。」周啟明道:「我也挺想知道,當年到底是怎麼回事的。」

    「不過說起來,蔡立民既然招了,咱們要不再去審審蔡成勇?」周啟明轉而又道。

    岳凌川搖了搖頭:「不成。蔡成勇不比蔡立民,他心性謹慎細緻,咱們不找到更明確的證據,他不會輕易開口的。」

    「這件事只能作為一個突破口,在關鍵時刻打開他的口風,要想依靠這個讓他招,有點難度。」

    周啟明皺眉:「那兜兜轉轉不還是回到了原點?還是要去找兇案現場。可今天跑了一天,也沒找到什麼線索。」


    「辦案哪有那麼簡單?要真那麼輕而易舉,世界上也不會有那麼多人犯罪了。」岳凌川道:「今天有個傢伙,我感覺他應該是知道點什麼,但是沒說實話。看他等會聯不聯繫我們吧,不行的話,明天我再去探探。」

    周啟明也道:「行,那我也姜程也再去查查,看看蔡成勇還有沒有比較親近的人、常去的地方,還有他工作的廠里,我也再去問問,能不能得到什麼線索。」

    一群人商議過後,便回了辦公室。一邊處理著蔡立民那個案子的文字工作,一邊心不在焉地等著。

    等啊等,一直到臨近下班的點,也沒等到什麼消息。

    岳凌川把手機扔到一邊,從工位上站起來,招呼大家:「行了,大傢伙今天早點回去休息吧,養足精神,明天——」

    話還未說完,「叮鈴鈴」的手機鈴聲就在辦公室內作響,岳凌川先是一愣,隨機猛地上前一步,抓過手機:

    「餵。」他沉聲開口,辦公室里其他人對視一眼,也趕忙湊了過來。

    「餵?是岳警官嗎?」

    有些失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岳凌川眸光一暗,叫出了他的名字:「麻賴子。」

    「誒誒誒,是我,是我,警官好記性。」電話那邊諂笑開口,岳凌川不跟他廢話,直接問:「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

    「這個」那邊訕笑了一下,旋即小心翼翼地問道:「警察同志,我就是想問一下您之前說的那個兩千塊錢的獎金,還作數嗎?」

    岳凌川聞言,慢慢站直了身體,看了一圈以各種奇形怪狀的姿態圍在自己身邊的人,道:「那要看你提供的消息是否屬實,如果屬實的話,獎金自然作數。」

    麻賴子沉默了一會兒,才道:「警察同志,這個是不是真的我也不太確定,但我感覺,應該錯不了。」

    岳凌川單手撐在桌面上:「你說,真假我們會判斷。」

    麻賴子壓低了聲音:「警察同志,我跟你說,那蔡成勇,跟我們村兒的張寡婦有一腿兒!」

    岳凌川和姜程對視了一眼,問:「張寡婦是誰?」

    「是我們村蔡福順的媳婦兒,跟我是一輩兒的。蔡福順爹娘死得早,臨死前給他討了個媳婦兒。結果沒過兩年,蔡福順自個兒也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沒了!家裡也沒個孩子,就留張翠梅那麼一個寡婦。」

    岳凌川問:「蔡福順死了有多久了?」

    麻賴子想了想:「估摸著得有七八年了吧。」

    岳凌川:「你說蔡成勇和張翠梅有一腿,你瞧見了?」

    麻賴子遲疑:「應該是瞧見了。」

    岳凌川皺眉:「什麼叫應該?自己看沒看見你不知道嗎?到底怎麼回事,你仔細說一遍。」

    麻賴子:「誒誒,是這樣的警察同志,就是前年清明的時候,蔡立民爺倆不是回來祭祖了嗎?祭完祖之後就在家裡歇了一宿。結果那天晚上我就看到張翠梅家的院子外面有一個男人走了進去,我心裡好奇,湊到院牆外聽了一會兒,就聽到他倆打情罵俏,那聲音,確確實實就是蔡成勇。」

    岳凌川:「你確定沒聽錯?」

    麻賴子道:「我也懷疑我聽錯了,畢竟蔡成勇從小到大都沒回來過幾次,怎麼可能跟張翠梅勾搭上?我好奇嘛!第二天就特意起了個大早,逮著機會跟蔡成勇說了兩句話。那聲音,我敢保證,跟頭天晚上聽到的一模一樣!還有那身形,又高又大的,雖然是在夜裡,但我也能認出來!」

    岳凌川沉吟了片刻,忽地道:「所以那天晚上,你為什麼會去張翠梅家?」

    麻賴子登時不說話了。

    岳凌川拉長了聲音:「嗯?」

    「我說我說!」麻賴子忙道,聲音吞吞吐吐的:「就是、那、那張翠梅男人不是沒了嗎我、我也沒婆娘,我、我和張翠梅,就、就我們就好過一段時間」

    他連忙保證道:「但是警察同志你放心,我不是嫖,也沒強迫她什麼的,我們就是你情我願對!你情我願的!」

    周啟明在一旁聽著,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岳凌川道:「只要你不犯法,其他的事兒我管不著。」

    他又問:「那張翠梅現在在哪?」

    「哦,她啊。」麻賴子說:「她跑了。」

    「什麼?」岳凌川聲音一下大了起來,周啟明也瞪大了眼睛:「跑了?」

    又是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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