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

作品:《我見卿卿

    聞吟雪微抬下頷,不偏不倚地看向他。

    神色淡淡,漂亮的瞳仁好似黑珀,全然看不出來是在胡說八道。

    楚珣不知道她的從哪裡得來的這個結論。

    或許是最近他受到的匪夷所思的誤解太多,甚至已經能說得上是習以為常。

    所以楚珣也只是沉默片刻,隨後抬起眼瞼問她:「何以見得?」

    「事已至此。」聞吟雪看向他,「你還是不願意承認嗎?」

    「承認什麼?」楚珣稍稍拖長了尾音,「聞大小姐不會也以為,我愛慕於你吧?」

    他還先發制人,把她要說出口的話先給堵了回去。

    現在賜婚的聖旨都已經傳遍整個上京,他居然還是不敢承認。

    聞吟雪沒見過如他這麼卑鄙無恥的人,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若不是你心悅於我,求之不得,只能用賜婚來強逼我嫁與你,那陛下怎麼會親自下旨賜婚?你別說你對此事一點都不知情,你是陛下唯一的外甥,自幼與他感情深厚,難道他還能讓你娶一個完全不心悅的人嗎?」

    這話有理有據,聞吟雪也理直氣壯,半抬著眼睫看向楚珣。

    「都已經讓你得逞了。你現在也別得了便宜還裝作毫不知情了。嫁與你雖然並非我本願,但現在木已成舟,看在你長得還算是能看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勉強湊合一下。」

    楚珣眼下有一顆很小的痣。

    他這顆痣長得極好,不顯得過於陰鬱,也毫無幽怨之態,只橫生不可言說的風流。

    聞吟雪很少看到有人能將痣長得這麼恰到好處。

    她盯著這顆痣看了一會兒,心中鬱結的火氣稍微平復了些,很輕地哼了一聲。

    楚珣聽她話中勉強的意思,很輕地挑了下眉。

    「湊合?」

    「雖然賜婚也並非是我所願。但我還以為,」楚珣笑了聲,「聞大小姐聽到婚訊應當會很高興。」

    他對上聞吟雪此時的瞳仁,慢條斯理地接著道:「畢竟上次,聞大小姐還很想讓我為你」

    「神魂顛倒。」

    「」

    「雖然呢。」楚珣像是有些無奈,「暫時是不太可能,但聞大小姐日後好好努努力,我也並非是不能給你個機會。」

    沉默。

    楚珣說完這句話以後,周遭頓時只剩下遠處流水的淙淙之聲。

    聞吟雪之前雖然很篤定自己的推斷,但是現在感覺他真的。

    不太像是喜歡她的樣子。

    就連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地讓人討厭。

    聞吟雪默了片刻,看向他,「你若是沒有求旨賜婚,那為什麼陛下會突然下這道旨意?」

    楚珣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我也很好奇為什麼。」

    聞吟雪還是很懷疑,「陛下不是你的舅父嗎?你就不能直接去問他嗎,況且你阿娘也不能全然不知吧,就算你與陛下君臣有別,那麼問長公主不也是一樣的道理嗎?」

    「我問了。」楚珣不太願意回想當時的場景,「但無論我怎麼解釋,他們都篤定地認為,我」

    他說到這裡稍微頓住,隨後才若無其事道:「愛慕你。」

    楚珣說到最後三個字的時候尾音上揚,帶著似有若無的氣音。

    語速很快。

    聞吟雪抬眼看向他,只見他眼瞼稍低,不知道在看向哪裡。

    總之沒有看她。

    沉寂片刻後,楚珣才重新開口。

    「總之。」他道,「這場賜婚也並非是我所願。」

    「不管是不是你所願,反正與你有關。」聞吟雪看他,「婚事已經成定局,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現在整個上京都已經知道聞家與威遠侯府已經結親,兩家即將完婚,聞府上下現在都已經在籌備這件事,整個府中都空前忙碌起來。甚至婚期就在下月,距今已經不足半月。

    陛下金口玉言在前,悔婚是絕無可能的。

    「能怎麼辦。」楚珣撐著手,「我受點委屈,娶你。」

    「等過了這段時日,再尋個理由,收拾收拾和離。」

    事到如今。

    也只有這麼辦了。

    聞吟雪也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辦法,想了想,只能勉為其難道:「既然如此。那我事前先問清楚,你院中還有其他人嗎?」

    「其他人?」

    聞吟雪道:「就是姬妾之類。又或者是你在外面有沒有什麼交好的,雖然你我並沒有什麼情意,但我勸你如果是有的話,和她們好好解釋清楚,別把這些事情推到我身上。」

    「若是有什麼爭風吃醋的事情,更不能牽扯到我。」

    楚珣聞言挑眉,「沒有是沒有。」

    聞吟雪聽他話意未盡,抬起眼與他對視。

    他懶洋洋地又接道:「但京中覬覦我美色的人好像不少。」

    「」

    「希望聞大小姐日後與我朝夕相處中,不要也成為其中之一。」

    「」

    ·

    婚事將近,楚珣自那日前來送了嫁衣與一枚手鐲,此後也再也沒有來過了。

    那枚手鐲水色極好,入手觸感溫潤,一眼就知道價值連城,聞吟雪還問過楚珣。

    楚珣當時也只是神色淡淡道:「好像是祖上傳下來的。應該是我外祖母給的吧,我也沒見過,說是給兒媳的。」

    聞吟雪:「那你給我幹什麼。」

    「阿娘非要讓我給你送過來。」楚珣回,「我有什麼辦法。」

    「這麼貴重的東西,我拿著也沒什麼用。總不能供起來吧。」


    「都給你了。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拋著玩也行。」

    他沒什麼耐心,就這麼草率定了下來,隨手把這枚玉鐲交給了聞吟雪。

    除了這枚鐲子外,還有的就是嫁衣了。

    當日楚珣手指輕叩兩聲,暗衛就突然出現,然後將手中的木匣遞給春桃。

    其實賜婚的時候,聞書遠就問過婚期這麼趕,恐怕是來不及趕製嫁衣,還問過內監這該怎麼辦。

    當時那內監也只是手中拂塵一揚,對聞書遠道此事無需擔心,宮中早有安排。

    宮中有安排自然不可能有紕漏。

    所以聞吟雪對於楚珣來送嫁衣這件事並不意外,一直到內室才讓春桃打開看了看。

    內室燈光晦暗,那木匣打開的瞬間,卻滿室生輝。

    如豆晃動的燭火映照那件嫁衣上的珠玉,熠熠如湖光粼粼,布帛略微晃動,就隨之泛出浮光。

    精美繁複,華麗非常。

    除卻宮中,幾乎很難有其他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織就這麼華美的嫁衣。

    春桃被驚得半天都說不出來話,半晌才道:「小姐要不要試試?」

    「沒什麼好試的。」

    而且穿完還要去沐浴,很是麻煩。

    春杏探頭,問道:「可是不試的話,小姐怎麼知道合不合身?」

    「有尺寸,不至於不合身。」

    聞吟雪顯然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繼續下去,但春杏卻一根筋地問道:「哪裡來的尺寸,我怎麼不記得還有其他人知道小姐的尺寸?」

    「」

    春日將盡,隨著婚期的即將到來,院中的梨花也落了一地。

    聞吟雪坐在窗前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自己在這座院中也不過只待了數月,居然就即將離開這裡,轉而嫁去威遠侯府。

    而且還是嫁給楚珣。

    她之前還在思忖京中的世家子弟嫁給哪位比較好,結果最後,卻是最不可能的那一個。

    很煩。

    而且之前他說自己不過爾爾的那個仇還沒有報。

    聞吟雪還沒想好怎麼報這個仇。

    最好是讓他也能感同身受,非常在意的事情。

    她沒想到合適的。

    索性就暫且擱置了。

    前段時間忙著各種各樣的事情,一直到今天,成婚前的第三天,才抽出空來攢局。

    雖然說是在打牌,但是桌上的貴女哪個不知道聞吟雪即將嫁入威遠侯府。

    是以心思都不怎麼在打牌上面,時不時就問上幾句。

    楚珣是什麼人,京中出了名的斷情絕愛,她們這些貴女都沒聽說他對什麼人假以辭色過。

    現在聞吟雪即將嫁進威遠侯府,她們自然是心中好奇。

    「簌簌。以後你到了侯府,我們還能時不時去找你打牌嗎?」

    聞吟雪摸出一張牌,思忖片刻。

    「應該可以。只是估計得提前和我說聲。」

    「那簌簌就是,我也只是聽說哈,就是外面都在傳你對楚小侯爺一往情深,痴心不改,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啊?」

    聞吟雪拿牌的手霎時間頓住。

    「絕無可能。他對我痴心不改一往情深還差不多吧。」

    別人說這個話嘛,或許還有些自大。

    但說這話的人是聞吟雪。

    問話的貴女聽到這句話,下意識抬頭看向聞吟雪。

    只見她還在看著手中的牌,另外一隻手撐著下頷,腕上帶著一枚晶瑩剔透的玉鐲,淺碧色繞在腕間,瑩瑩如葉上露珠。

    她的睫毛細密纖長,垂下來遮住漆黑的瞳孔,唇形瑩潤。

    此時春衫輕薄,軟紗下的腰肢盈盈一握,裸露在外的肌膚極白,如月色皎皎。

    貴女不說話了。

    美色當前,按理來說,即便驕縱如楚珣,會對聞吟雪一往情深,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

    但是。

    賞花宴在前,她們這些京中貴女也不是全然沒有聽見些風聲。

    現在看來,這兩人好像都無意於彼此。

    但即便如此,這樁婚事已成定局。

    不管楚珣和聞吟雪對彼此到底是什麼想法,日後總歸都是新婚燕爾,現在多提,反而不好。

    貴女心中思忖,便也揭過了這個話題。

    打了小半天牌,天色將暮,貴女知道聞吟雪最近事務繁多,也沒有在這裡多留,不多時就紛紛起身告辭。

    到最後的時候,只剩下沈宜葶一個人。

    沈宜葶是知道楚珣與聞吟雪關係不睦的,只是先前聞家到處忙上忙下,她一直都沒有什麼機會前來拜訪,剛巧今天趁著這個功夫,才來問問聞吟雪。

    桌上還散亂著些牌,沈宜葶一邊收拾,一邊問她道:「簌簌。這事」

    聞吟雪大概知道她要說什麼,順手剝了個橘子給她,「楚珣之前來找過我一次,大概的意思就是說我們以後也互不打擾,等再過段時日,就可以準備和離了。」

    提到這個,正巧沒有人談論這件事,聞吟雪看向她道:「對了。其實還有件事,就是,你還記得嗎,就是賞花宴的時候,楚珣說我不過爾爾這件事。本來我還想著成親之後再問問你的,但怕以後在威遠侯府隔牆有耳,不太方便。」

    沈宜葶還有些懵,「怎麼了?」

    聞吟雪眨眨眼,小聲道:「你知曉我性子的。我一直沒想好怎麼報這個仇比較好,你幫我一起想想。」

    她抵了下尖牙,補充道:「最好可以摧其心志,傷其自尊。」

    「讓他非常抬不起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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