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么小，能分什麼憂？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樣子，那才是真的不讓母親擔心。剛才進來的時候你難道沒有聽母親說嗎？她說你這麼老成，她很是擔心。」

    唐念瑞一知半解。

    阿菩繼續笑道：「小孩子就要好好吃，好好玩兒，那樣才有趣嘛！」

    唐念瑞眨了眨大眼，再看了看一臉篤定的阿菩，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

    兩人這般玩笑的小舉動落在周氏眼裡，頓時就讓她百感交集。十三年的內疚，本以為女兒歸來會對她滿滿的責怪，沒想到女兒不僅懂事，還養成了獨立自主的性格。

    如今兒女雙全，兩個都這麼懂事，現在就算是死，她也能含笑九泉了。

    國公爺看見周氏霧氣沉沉的雙眼，不由得抿了抿唇，想要轉移話題。

    「夫人今日去祈福，怎的半道又折了回來？」

    國公爺不問還好，一問，周氏臉色立馬就沉了下來。

    「若不是我半道心神不寧，估摸著阿菩這幾日會到，唯恐出什麼問題，這才折回來的話，或許現在我已經和阿菩天人永隔了。」

    國公爺聞言一臉的陰沉。「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氏輕飄飄的瞥了眼國公爺，而後將回來看見的事情全都敘述了一遍，國公爺越聽臉色越是難看。

    末了，見周氏低垂眼見顯然不想再多說的場景，國公爺亦是滿臉的難色。

    「慧娘，這件事情沒有足夠的證據，我不能…;…;」

    「等找到證據，我自然要上告到皇上那裡，若不是長公主…;…;」似乎想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周氏臉色突然之間變得頹然起來，擺了擺手，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國公爺想要伸手去拍周氏的肩膀，但是觸及到周氏無奈的眼神，只能訕訕的收回。

    其實還有件事情他沒說，在回來的路上，他還遭到了一起訛詐事件，正因為如此，這才回來得有些晚。

    根據周氏的敘述，這件事情肯定跟長公主有關，但是，沒有足夠的證據，他不能信口雌黃。更何況，長公主還為他誕下了一個女兒，不看長公主以往做的荒唐事，就看她如今處處忍讓，他都不能做得那麼決絕。

    兩人正相顧無言，門外的丫鬟挑了門帘進來，稟報道：「夫人，老爺，老夫人讓你們都過去用午膳。」

    國公爺這才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忙不迭的起身招呼幾人過去，不過唯獨留下了丫鬟。

    白露和蒹葭都欲言又止，直到周氏對他們頷首。

    阿菩起身撣了撣衣服上未曾有的灰塵，看向一旁的百鬼，頷首之後直接將他收進了鎖魂珠之內。

    唐念瑞站在原地不動彈，阿菩瞟了他一眼，有些不解，唐念瑞卻是直接伸手抓緊阿菩的手，仰頭笑眯眯的說道：「阿菩姐，我們走。」

    阿菩這才後知後覺的明白過來，伸手點了點唐念瑞小小的鼻尖，情不自禁的輕笑。

    「你這小子！」

    一行人緩緩行走在雕樑畫棟之下，怪石嶙峋之中。

    阿菩一路走過來，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精妙絕倫的美景不帶重樣的。其中的花卉基本上都是市面上用錢都買不到的稀有種類，那些倒映石上的魚類更是無價之寶。不愧是國公府，就連很簡單的小小樹林都是精巧設計過的，和府中的其他花園池塘相映成趣，算得上是京城名列前茅的大府邸。

    一行人繞過假山，抄過遊廊，老夫人的院子就近在眼前。

    國公爺行走在前面帶路，阿菩牽著唐念瑞斷後。

    後腳跟前腳，一行人陸續的進門，瞧見的就是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之上，長公主和唐靜嫻分坐兩邊的場景。

    老夫人說是老夫人，不過是輩分到那兒去了，看上去不過是四十幾歲的模樣，由於保養得好，臉上還沒多少皺紋，滿頭的青絲摻雜著華發一絲不苟的挽在腦後。神情肅穆甚是威嚴，再搭配上端莊古板的衣服，看上去不怒自威。

    由於眼裡充斥著滿滿的精明以及犀利，整個人看上去倒是精氣神十足。

    輕飄飄的打量了眼眼前的祖母，得出了大致的結論，阿菩深深地為古代的女子感到惋惜，本是花樣年華卻要嫁人生子，年紀不算多老，便變成了奶奶一輩。

    國公爺和周氏先給老夫人行了個禮，阿菩再和唐念瑞跟著行禮。

    老夫人冷冷的看著阿菩，那眼神鋒利得好似要將阿菩看穿一個窟窿。

    「你就是十三年前逃出升天的那孩兒？」阿菩的事情，早在國公爺請安的時候就已經將前因後果全都告知了一遍。當時老夫人的神色莫名，國公爺還以為她是承認了這個孫女，現在看來，怎麼有種挑刺兒的感覺。

    阿菩聞言微微抬首，瞥見老婦人眼裡的懷疑，不由得上前兩步，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是。」

    阿菩的大大方方，老婦人倒是很欣賞，不過現在，還不是表態的時候。

    「無憑無據，怎麼證明？」老夫人反問。

    阿菩倒是沒想到這老夫人這麼難對付，擰了擰眉，斬釘截鐵的回答道：「滴血認親！」

    一旁的周氏早就按捺不住了，臉色難看的想要上前一步說情，國公爺看出了老夫人的有心試探，便急忙拽住周氏的衣袖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輕舉妄動。

    唐念瑞雖然什麼都不懂，但是這劍拔弩張的氣氛他還是感受得到，心裡十分擔心阿菩，又畏懼的祖母，只能緊緊地拽著周氏的衣袖，以示他的擔心。

    一家四口之間溫馨的互動，長公主全都瞧在了眼裡，她和國公爺之間的夫妻關係，一直都是她在精心的維持，而國公爺從來都是被動的一方。

    他們如此的相親相愛，到底將她置於何地？將她的靜嫻置於何地？

    桌下的雙手幾乎快把手絹絞爛了，長公主面上卻還要保持著得體的微笑，這樣努力偽裝的日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一旁的唐靜嫻瞪著不卑不亢的阿菩，眼裡滿是熊熊的嫉妒之火，這個賤人怎麼能比她還漂亮？她才是國公府的嫡長女，她才是大燕王朝第一美人，她才是未來的賢王妃，她才是未來的一國之母。

    氣得幾乎是臉色發青，唐靜嫻尖利的指甲陷進白嫩的手掌裡面，頓時手心傳來一片刺痛。直到一雙冰冷的手覆上他的雙手，唐靜嫻這才抬頭朝著身邊的長公主看過去。

    長公主面帶微笑，但是眼裡的稍安勿躁卻是讓唐靜嫻突然之間冷靜下來，仿若醍醐灌頂般的回過神來，唐靜嫻輕輕拍了拍長公主的手，兩人無聲似有聲。

    就算這個賤人回來了怎樣？至少現在在外人眼裡她還是國公府嫡長女，而這個賤人只是不祥之人，上不得台面的鄉野丫頭。

    這般想著，心裡的那股惡氣瞬間消散了不少。

    老夫人聽見阿菩無所畏懼的滴血認親，心裡頓時踏實了不少，若剛才她是真的有些懷疑，現在才是百分百的完全相信。

    不過麼，這丫頭倒是真的讓人心疼。從小頂著不祥的名聲獨自長在鄉野，不僅沒有憤世嫉俗，還養成了這般不卑不亢的大家之風。

    這麼好的孫女，若此生都被那一頂不祥的帽子扣壓著，肯定不會有什麼好的姻緣。但是，聽國公爺所說，這丫頭當年不是得到高僧點化麼，若是今天的考驗她能順利通過，她便考慮讓她成為國公府的嫡出二小姐。

    雖然沒有賢王妃的名頭以及榮耀，但是一生榮華富貴是穩的了。

    所以，現在，考驗才真正開始。

    「可是我聽說滴血認親其實沒有那麼好的效果，除非…;…;」老夫人掃視了下阿菩。「除非是將血滴到其中一個人的骨頭之上，若是能夠融合，便是真的有血緣關係。」

    話音剛落，周氏的臉色煞白，雙腿發軟，險些站立不住。

    國公爺亦是臉色有些難看，一瞬間，他都有些摸不透這個親生母親的想法。

    長公主和唐靜嫻雖然面露驚訝之色，但是兩人眼底的幸災樂禍均是一閃而過。

    阿菩抿唇，二話不說直接就跪倒在地。

    老夫人面上的神色瞬間有些陰沉，她本以為阿菩這般是想要求饒，沒曾想阿菩卻是擲地有聲的說道：「阿菩身為子女，理應是被刮骨的一方。」

    國公爺聞言也是微微一怔，他可不認為阿菩是裝模作樣的，畢竟老夫人的神色看上去絲毫沒有玩笑的成分。

    周氏一聽這話還得了，忙不迭的上前跪倒在阿菩身邊。

    「母親，阿菩年紀尚小，不能承受這刮骨之痛，還是讓媳婦來吧。」

    阿菩眸光閃動，沒想到這個半道的母親居然會如此的憐愛她，是以，從今往後，她會把她當成親生的娘親來孝敬。

    老夫人冷哼一聲。「這你可得問問這丫頭，若是這丫頭同意，我自然是同意的。」

    阿菩聞言忙不迭的搖頭否定。「母親年紀大了，這般痛苦更加不能承受，阿菩年紀小，再生能力強，刮骨之後好好處理必不會有什麼大礙。」

    周氏聞言禁不住雙眼霧氣沉沉，張了張嘴，還想要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老夫人卻是對身邊貼身伺候的張媽媽和李媽媽使了個眼色，兩個媽媽微微頷首，一個上前去拉周氏，一個去拿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