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逃課

作品:《死對頭他總想獨占我

    天色漸晚,橙粉的雲靄在遠處鋪就,顏色漸深,暈出一層又一層的深紅,在雲邊染出火一樣的瑰麗。

    教學樓里燈火通明,白熾燈刺目亮眼,隔著老遠,郁綏都能聽到教室里的朗朗讀書聲。

    臉上的口罩擋住大半張臉,一頭顯眼的粉發被籠在帽檐之下,郁綏渾身上下被遮擋的嚴嚴實實,除非崔喜軍本人親自來逮他,否則乍一眼還真認不出他是誰。

    一中的正門朝東,後門朝西,南邊靠著操場,只有北邊年久失修,接連著一片老舊的巷子樓,狹窄又逼仄。

    郁綏就住在這片巷子樓之後,又在上學期學會了逃課,時間久了,一來二去,對這片區域的線路摸得格外清楚。

    牆角西南處有面矮牆,當初一中本想拆了這片巷子樓和小商販進行學校擴建,奈何商販和住戶不配合,為著一中重點高中學區房的名頭獅子大開口,坐地起價,硬生生把拆遷費用飆到了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度,導致這次拆遷全面崩盤,一中放棄擴建,直接和市局申請,搶走了給附中建的新校區,打算在下學期搬遷過去。

    先前拆到一半的商鋪和居民樓被迫竣工,留下一片坍塌的廢墟,極好攀爬,對於郁綏這種運動細胞比較發達的人來說,隨手一翻,就能直接逃出學校。

    晚自習才開始沒多久,郝毅起碼要在晚二上到一半的時候才能回來,這其中的空閒時間還有很久,北門偏僻,少有人來,郁綏乾脆慢悠悠在路上晃蕩,一邊小心地避開攝像頭,一邊用手機刷著附近的奶茶店鋪。

    食堂里的飯實在是太咸了點,他嗓子眼裡都齁得慌,急需喝點東西救命。

    一中這一片巷子裡煙火氣息極為濃厚,商鋪遍地。隔著矮牆,電線杆子亂竄,在天邊撐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電纜,網一樣密布,飛鳥撲閃著翅膀,纖細的鳥爪徐徐落到電纜之上,俯瞰著這片大地。

    郁綏選了家評分最高的奶茶店,在手機上下了單,打算在矮牆這兒繞到東門去取。一來一回的時間裡,恰好能一邊喝奶茶,一邊在郝毅回學校的必經之路上逮到人。

    如此一來,兩全其美。

    三兩步之間,他已經走到了矮牆處,最近幾天陰雨連綿,牆角處的青苔一路蔓延而上,濃蔭翠綠爬滿了整片牆體,再加上上邊遍布的爬山虎,幾乎要成為一處天然的園林景觀。

    最後一點夕陽落下去,燦金的光一點點湮滅,晚霞消散了赤橙,暮色四合,只留下一點微弱的光。

    郁綏隨意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狐狸眼微微上挑,觀察了一下這處矮牆,儘量找了處空閒的地兒,雙手撐上牆面,輕車熟路地起跳,手摸到了牆沿,一條腿利落地翻了過去。

    動作極為瀟灑流暢,露出帽檐外的一點粉發蜷在頸後,扯出一道凌厲的弧度,隨風飄揚,成為這天地間唯一一抹亮色。

    他左手撐在牆上,露出的一截腕骨清瘦,剛要撒手跳下牆去,褲腳驀地被人拉住,硬生生將他的動作打斷,險些將他扯下牆去。

    郁綏被這一下扯得格外狼狽,暗罵了一聲靠,還以為是崔喜軍逮他逮到這兒來了,就要蹬腿走人,那人的手掌卻整個纏在了他的腳腕上,將他牢牢禁錮住。

    掌心溫度滾燙,緊貼著他泛冷的皮膚,郁綏被燙了一下,小腿下意識回縮,險些一腳提到他身後的人。

    腳風凌厲,那人堪堪躲開,郁綏尷尬地轉過身,坐在牆頭上,狐狸眼中盛著小心與探究,輕輕垂下眼,朝著自己下方看去。

    暮色四合,天光暗淡,只留下了一層朦朧的光影,鋪就在這一方小小的天地。

    原本好端端坐在教室里的人消失不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站在了他的面前。

    郁綏的喉結滾了下,細碎的粉發耷拉在眉眼處,漂亮的眉眼浮現出驚訝,眼尾上揚,生出幾分鮮活的少年氣。

    商訣,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腳踝纖細,凸出的一截骨節清瘦,可以窺見冷白皮膚之下交纏的青紫色血管,像花枝一樣蔓延開來,蜿蜒而上,鑽進褲腳。

    此刻正牢牢被這位不速之客鉗在手裡。

    空氣之中的水汽多到飽和,裹挾著潮熱,黏膩地貼在身上,叫人無端覺得煩悶。

    商訣站在牆下,身形頎長,眼窩深邃,勾出的一截狹長眼尾徐徐上挑時,眸光黑沉,帶著幾分天然的壓迫感。

    郁綏被他的眼神盯得有些心虛,只好先下手為強,自上而下昂起了下巴,盛氣凌人地開口:「商訣,你抓著我幹什麼。是不是找打啊?」

    兩人視線相撞,激起一串肉眼難見的火花,噼里啪啦炸成一團,倒顯得此刻氣氛火藥味十足。

    「喂,放開我。」郁綏皺起眉,極具攻擊性的狐狸眼挑起來,眼尾上翹,語氣間帶著幾分警告的意味。

    商訣的手掌寬大,指節修長,一隻手就能完全環住郁綏的腳踝,甚至還能多出一截來。

    他的指節悄無聲息在郁綏的踝骨上摩挲了一下,力道有些重,當即就能看到上邊泛起的微弱紅痕,凸顯在冷白的皮膚上,有種別樣的靡麗。

    而郁綏本人因為他的動作輕微戰慄了一下,他極力壓制著反應,緊咬著唇,兇巴巴地瞪著商訣,像只被抓住後頸皮的貓。

    商訣散漫抬眼,揚起的下頜線線條鋒銳,帶著少年獨有的落拓。

    察覺到郁綏的反應,他的內心升騰起一種別樣的惡劣心緒,像是惡作劇得逞的小孩一樣,又輕輕地在他的踝骨上方捻了一下,郁綏險些一腳踹到他臉上。

    商訣微微側身躲了一下,站到了郁綏的正下方,看著他眼角眉梢都應羞惱染上了一層緋色,眼底漫出細碎的笑意。

    抓到你了,郁綏。

    但面上卻依舊是一副漫不經心的表情,他的語氣平和,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得意:「我來捉你的,郁綏。」

    他仰起頭,挺直的鼻樑在光下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手上動作沒有絲毫的鬆懈,眼底的暗色翻湧,像是盤旋在牆下的一條虎視眈眈的野獸,壓迫感十足。

    郁綏被他鉗制著,動彈不得,並不懂這尊瘟神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也不明白他為什麼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但聽到他的話,對方的態度又模稜兩可,他理所當然地認為商訣是因為他逃課,專程來抓他回去的。

    這節晚自習又是朱振的英語課,想到那天朱振擠兌他的那番話,郁綏的火氣當即竄上來,他坐直了身子,居高臨下地看著商訣,漂亮的狐狸眼掀起,眸底漫出幾分凜冽的光:「找我幹什麼,怎麼,是朱振讓你來抓我回去的?」

    他語氣嘲弄,漂亮的五官染上攻擊性,直直砸向商訣:「我不回去。」

    這處矮牆統共才一米七八的模樣,商訣足有189,哪怕是處於下方,也絲毫不顯劣勢,反而有幾分遊刃有餘的從容不迫。

    郁綏被他這副模樣激得火氣更大,想到那天辦公室里朱振和商訣的對話,厭惡之情更甚,半是譏諷半是嘲諷地挑眉:「好學生,忘了嗎,班主任可是讓你少和我這種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小心帶壞你。」

    他話語間的戾氣一句比一句濃烈,兩人拉扯間帽檐被蹭落,灰粉色的頭髮露出來,蓬鬆而柔軟,襯得他的臉更加小巧精緻。

    雖然模樣兇巴巴的,但落在商訣眼裡,更像是只被激怒了的貓。

    和他家裡那隻張牙舞爪的金漸層很是相似。

    想到這兒,商訣臉上沒有半分不虞的神色,以退為進,壓低了嗓音和他解釋:「郁綏,你誤會了。我中文不好,所以反應有點慢,用的詞也不對,但你總歸要給我一個辯白的時間。」

    郁綏狐疑地掃了他兩眼,不懂商訣在耍什麼花招。

    朱振對郁綏的態度太過偏激,那天在班裡對他說的那番話又實在過分,郁綏對他產生強烈的排斥情緒不足為奇。

    商訣善解人意地剖析好郁綏的想法,又反思了一下自己的措辭,乾脆借題發揮賣起慘來:「沒有人要我來抓你回去,我只是想來找你。朱振也不喜歡我,他經常在班裡捧殺我,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讓別的同學討厭我」

    「從前在國外的時候,因為華人的身份,我經常被班裡的人起鬨孤立。沒想到回國之後,因為朱振的話,我還要被班裡的同學排斥」

    郁綏啞了火,半是奇怪半是質疑地開口:「朱振怎麼捧殺你了,你少撒謊騙我。」

    商訣斂眉,眼睫垂下來,遮擋住眼底的神色,顯出幾分脆弱:「他總說『你看看人家商訣、你們哪能比得上商訣』」他抓著郁綏的力道輕了些,卻還是一個能輕易禁錮住他的姿態:「這樣的話說多了,誰還會願意和我相處。下午的時候,我以為你是真心想和我做朋友,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郁綏鎖緊的眉頭舒展了一些,眼底漫出疑惑,商訣說的好像也沒什麼錯?

    朱振每天這麼說,誰還能待見商訣。

    想到這兒,他凌厲的狐狸眼微揚,眸光自下而上挑,又逼問他:「那你來找我幹什麼?」

    除了順著朱振的要求,郁綏一時半會兒實在想不到,商訣放著好端端的晚自習不去上,冒著逃課被抓的風險來找他的理由。

    商訣的態度卻遠比他想像之中的要坦然,他的指尖不經意間又划過了郁綏腳腕處的皮膚,語氣淡然:「晚自習鈴響之後,你一直沒回教室,因為你說願意和我做朋友,我很擔心你的安全,恰好聽到路上有人說你朝著這邊來了,所以才急匆匆找過來。」

    商訣思路清晰,談話過程中都沒有意思卡頓和遲疑,像是真的因為擔心他。

    郁綏的少爺脾氣啞了火,渾身的刺收斂起來,胸腔之中愧疚的情緒溢到快要炸出來,他結結巴巴地和他道歉:「抱歉,是我誤會了。」

    「但你沒必要關注我的去向,我逃課是常有的事情」

    他臉上的表情很是窘迫,眼神四處亂飄,就是落不到一個實點上,商訣漫不經心地仰起頭,眸光閃爍:「沒關係,我明白的。」

    他的語氣和緩,流露出三分被誤解的委屈,三分不被信任的挫敗,還有四分對郁綏的理解。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

    郁綏卡在牆上進退兩難,乾巴巴地和他商量:「那你現在能放開我了嗎?我還要出去」

    他藏在發尾的耳廓都泛起了一層紅,商訣多打量了幾眼,得寸進尺地和他商量:「郁綏,我想和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他頓了一下,隨即無助地補充道:「班裡的人都彼此喜歡,不像我,身邊只有你喜歡我,願意和我做朋友。你不願意也沒關係,我知道的,我大概會給你丟臉」

    郁綏聞言,漂亮的五官皺巴巴地團到一起,不懂為什麼話題一下子變到一個難以理解的地方。

    他剛要和商訣科普喜歡不能這麼用,不遠處猛地傳來一陣巨大的響動,崔喜軍晃著他那顆光頭強勢出動,隔著老遠郁綏都能看見那團移動的光斑。

    靠,崔喜軍這回估計真的是來抓他的。

    四周沒有多餘的遮蔽物,他們兩個人避無可避,只能一起翻牆出去。郁綏只好同意了商訣的請求。

    他的小腿在商訣掌心彈了下,低著嗓音催促道:「好了我答應你了,快點上牆,別磨蹭。」

    「這牆很好翻,你動作小心點,別被崔喜軍抓到了。還有,先放開我啊!」他俯下身來推搡商訣的手,穠艷的眉眼猝不及防靠近,商訣甚至能聞到他洗髮水的味道,怔松間不自覺放開了手。

    郁綏趁著這個功夫利落翻身下牆,快到劃出一道殘影。

    崔喜軍的身影逐漸逼近,趁著他人還沒過來,郁綏又不在牆邊,商訣活動了下「受傷」的腳腕,乾脆地翻下了牆,一套動作堪稱行雲流水。

    只是在落地時出了一點意外。

    商訣被受傷的腳腕拖累,踉蹌了一下,一個不穩,直直撞進了郁綏的懷裡。

    男生身量極高,肩背寬闊,郁綏伸手接住他的時候,清新的檸檬洗衣液的味道落了滿懷。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商訣偏頭,埋進了他的頸窩,髮絲攢動間,掃過喉結。

    一陣微妙的戰慄感席捲全身,郁綏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卻被商訣一把扣住了腰,釘在了原地。

    「綏綏,我的腳腕好痛。」

    「再抱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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