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再遇見

作品:《江山策之雲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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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疆的天總是這般,白日裡曬得不行,晚上又涼到要多添幾件衣裳。

    正值夏夜,清風徐來,偶有蟲鳴之聲透過了翩翩而動的竹簾的縫隙,肆無忌憚地鑽進了納蘭千凜的耳朵里。

    一條與月色相稱的白皙手臂從紗帳後探了出來。

    她兩指一拈,外袍進了帳子裡。

    千凜瞟一眼不遠處大竹籃子裡躺著的小妹妹,那個三歲的小姑娘正吮吸著自己的手指酣睡。

    納蘭千漪,這個小姑娘的身上流著與她相同的血。

    她從不覺得千漪的到來分走了父王與母妃對她的愛。

    有時候會想著,若是長大了,父母漸漸老去,甚至死亡,而她們倆會因血脈之親長久地陪伴在彼此的身邊,無人可分隔她們。那種感覺,真是妙極。

    她躡手躡腳地套上了繡花鞋。

    先為千漪掖了掖被角。

    而後給屋門推開了一條縫子,小心地鑽出了臥房。

    「小……」

    坐在她房門外的是一個薄嘴唇,高顴骨的姑娘,梳著的髻證明了她整夜未躺下入眠。

    千凜往前跨了一大步,捂住了鴉黃的嘴,示意別出聲驚醒了父王。

    她貼在鴉黃的臉頰上,低聲細語道「莫要對外人說道,我在你眼前出現過。否則……」

    鴉黃的心不禁「咯噔」一下,這是景安王府里不可說的「小秘密」,想要快樂地過每一天,就千萬別得罪這個小郡主。

    「喏。」她顫聲應了。

    另一個隱在暗處的女子沉默著,她的唇色艷比花開萬里。

    納蘭千凜循著記憶中的路徑摸到了一個結了蛛網的院子。

    夜幕里還有幾粒疏星,緩緩地劃出幾道忽明忽暗的線。

    千凜坐在高樹的枝椏上,雙手托腮,望著天邊的星子,竟有些恍惚。

    貝齒嗑在朱唇上,這是她慣常思索的模樣。

    爹爹到底把塞上的牧人送來的陳情酒收到哪裡去了呢?

    這院子都快被她打通幾條地道了……

    她在朦朧的月色里,似瞧見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她伸出手想要揮散那些迷人眼的淺霧。

    「庭院深深深幾許,這酒,倒是不錯,只是有些辣口……」

    她猛然回頭,還有人敢在她的地盤上撒野!

    那個念念叨叨的人抱著一罈子酒,慢慢地走向這棵樹。

    她直勾勾地盯著那壇酒,酒罈子上纏繞著淺金色絲線,她可不會認錯屬於景安王府的陳情酒。

    「小毛賊!」千凜的腳點在了樹枝上,飛身而去,手呈鷹爪狀,直取那人的前心。

    那人晃了晃手中的空酒罈,打了個哈欠,往旁邊一站,輕而易舉地躲過了千凜的攻擊。

    那雙轉瞬之間驚起斑斕萬象的眸子在這賊人的臉上長著,真是暴殄天物。納蘭千凜如是想著。

    而「賊人」卻在細細打量著眼前站得筆直的姑娘,在月光的投影里,她那雙水霧迷濛的眼底騰起了殺意,可是撇開這層殺意,他覺著這小姑娘長得真不賴。

    散亂的青絲沒能影響這將長成人間絕色的臉龐一絲一毫,反倒平添了幾許少女的嬌憨。

    她抿著唇,似笑非笑。

    面上的沉著冷靜之色又把少女的嬌憨遮掩了。

    這個姑娘絕非普通人。

    朱唇輕啟道「小毛賊,你是如何進景安王府的?又是怎樣偷了陳情酒的?」

    他拎著罈子,嘆息道「想進就進,還需要特殊的方法?難不成進景安王府得跳著進?方才喝了那麼幾壇酒,引得我腳步虛浮。如今聽這名兒,非我所願,我怎能酒後吐真言,對一未長大的黃毛丫頭一表我心?」

    「你……」

    納蘭千凜抽出隨身帶著的匕首,發起攻擊。

    他又巧妙地避開了她的殺招。

    千凜不自覺地渴盼起修習更高深的功法,如果做了那天下第一,殺這人便如捻死一隻螞蟻一般簡單吧。


    他變戲法似的從身後拿出了另一壇酒,「想來你也是偷酒的小賊,不如我們共享這最後一壇?不過……你得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兒。」

    千凜的眼珠子一轉,順口道「我告訴了你,你會不會告訴我?」

    要是知道了他的名字,何愁以後找不到他?

    「當然。」那人伸出尾指,「拉勾?」

    千凜輕輕地拂開了他的手,「北疆,雲岫。」

    「好名字。」那人贊道,「區區之名,恰好和雲姑娘的名出自一處。」

    「嗯?」以鼻息帶起了回應。

    「雲岫如簪。野漲挼藍。向春闌、綠醒紅酣。」

    千凜默念著這一句詩詞,她本以為是「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未嘗想過是這麼一句。

    「凌城,葉驚闌。」

    牆外似有細碎的腳步聲。

    景安王府果然如他之前查探的那般,看似鬆懈,實則密不透風。

    男子將懷中的酒罈往地上一放,玄青色衣袍一卷,笑說道「有緣再見,雲姑娘。」

    「凌城根本沒有葉姓!」千凜急急出聲。

    找不到地兒去尋仇,這臉面該往什麼地方擱?

    「你到凌城,我自會知曉。」

    「凜兒,你在同誰說話?」納蘭無衣立在她身後,若有所思地望著屋檐。

    蛛網,少了兩個。

    千凜恭敬地行禮道「適才有個小賊,女兒已將他趕跑了。」

    「為何不擒了他?」納蘭無衣摸了摸她的頭,問道。

    「技不如人,女兒定當努力修習功法,早日將這人捉拿歸案,不,碎屍萬段!」

    納蘭無衣大笑幾聲,「習武之人,難免先養三分惡氣。我只望你剛柔並濟,心懷善良,卻又不善良。」

    千凜愣了神,看起來沒聽懂這話。

    納蘭無衣將她摟在懷中,寵溺地刮上她的鼻尖,「你還未同父王講,你怎得跑到這處了?」

    「我……」

    「罷了罷了。」

    她凝視著納蘭無衣的臉,眼皮子開始打架,不多時,便合上眼,沉沉入眠。

    ……

    那些美如畫的幻想,將山川河海拋卻腦後,偌大的江湖成了遙不可及的地方,刀光劍影是說書人講起的傳奇,她在無垠的時間裡,感受著每一個人的存在。

    那些人,跨越了時空與她重逢。

    她好像從未失去過任何一個人。

    也沒有誰能夠讓他們與她分開。

    儘管,在她睜開雙眼的那時,她已經明白過來,這不過是觸不可及的一場夢。

    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不曾斬斷的感情,都在記憶深處,扎了根。

    「娘!」葉知還爬上床榻,坐到了她的身邊,獻寶似的將手中的摺紙交給她。

    雲岫忽感頭疼,別家的小姑娘折的都是紙船兒,自己的親閨女竟折出了一把劍!

    「知還,琴棋書畫……就沒你喜歡的?」

    葉知還握住紙劍,朗聲道「我要做天下第一!」

    端著一碗米粥進屋的葉驚闌別過臉,悶聲笑著。

    「那你可得先打敗你的娘親。」

    葉知還跳下床榻,瞪大眼睛,認真地瞧著雲岫。

    她呢喃著「我……」

    隨後便撂下了壯語「先打敗爹爹!」

    葉驚闌微微一笑,坐到床邊,伸出手攬住了雲岫,「夫人,護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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