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31日。

    j城。

    一條古意幽深的巷弄，沿途影影綽綽，看起來空無一人，但若是認真觀察，便會發現，每隔五米之遠，都有監控器在巷弄兩面交叉分布。

    最深處。

    一座四進四出的大院子。

    一個身形瘦削，頭髮黑白交雜的人影，跪坐在蒲團上，背影頹然。

    在他旁邊，一道倩影正微微側頭。

    兩人身前，是一副水墨國畫，畫上是一名牽牛老者，長袍飄搖，道韻綿長。

    行完那三禮九叩之禮後，男子盯著香爐中的三根長香，待其緩緩燃盡後，低聲道：「謝謝。」

    他身旁的女子推了推眼鏡，輕聲說道：「這也是我的責任。」

    二人接連起身，走出這間屋子，更換衣物後，又來到另一間屋子。

    屋內，青年謀士形象的諸葛明拿起一份捲軸，又慎重地問了一遍：「周凡，你確定要這樣做嗎？」

    那名頭髮花白的男子赫然是周凡！

    只見他面無表情地點頭，似乎沒有精神再說話。

    諸葛明嘆了口氣：「本來如我師父所說，只需你在最後關頭，於陣法中央將祖龍之魂放出，走龍道便能圓滿完成。」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從此以後，我們華國人從出生起，便能趕超其餘各國，無論是體能、智力，都遠超於他們，真正做到人人如龍，眾志成城。」

    「所以……為了升龍計劃的穩妥性，你的要求我本來是不能答應的，因為風險性太高。」

    「無論是祖龍能否如你所願，進入杜若雪體內，還是小凌能否承載它，都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數據可以佐證。」

    諸葛明看著心如死灰的周凡，又嘆道：「周凡，你說我現在打暈你還來得及嗎？」

    「你可以試試。」

    看見周凡空洞的眼神，諸葛明知道，就算他現在強行阻止周凡去做這件事，可他能阻止一時，也阻止不了一世。

    周凡已經心存死志了！

    想死之人，怎麼攔，都攔不住的。

    「行吧，你去做吧。」

    「或許，一直以來我的想法是錯的。上善若水，順其自然。何謂自然？」

    「道法自然。」

    諸葛明搖著頭，讓開位置，帶周凡和凌雨雲去往一處冷窖。

    剛走進去，鋪面的寒氣瞬間在凌雨雲的眼鏡上結成冰霜，令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周凡和諸葛明都是有修為在身，而她只不過是一名普通人。

    零下的環境對她來說確實是有些難捱。

    冷窖內。

    早已準備好的三張床，並列放置。

    最中間，是一個沉睡的美人。

    青絲柔順地披在腦後，雙手整齊地疊放在胸前，面容安詳，肌膚如玉般潔淨。

    正是杜若雪。

    諸葛明看著周凡和凌雨雲分別躺到杜若雪的兩側，張了張口，還想囑咐幾句，又吞咽了回去。

    對周凡這種搏命的行為，又怎是一句「小心」便足以讓人安心的。

    作為半個長輩，諸葛明只能在心裡祝他們好運了。

    等諸葛明走後，凌雨雲的目光越過杜若雪，落到正在給自己綁醫療皮筋的周凡身上。

    「周凡。」

    「嗯？」

    周凡微微抬頭。

    凌雨雲小聲問道：「你是怎麼發現這件事的？」

    這個問題，周凡早就料到凌雨雲會提問，所以不假思索地答了出來。

    「幾個方面吧。」

    「第一，在見到你之後，原本一直很沉寂的金龍文身突然變得活躍起來，連帶著我的身體也時不時地發燙，我們距離越近，反應越強烈。」

    「第二，那時候我昏迷不醒，祖龍遵循本性，把我帶到了你的身邊，說明你身上也有吸引他的東西。」

    「第三，你的實際年紀，其實比我沒大多少歲，計算機水平卻出神入化。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天才，但接觸到這麼多玄幻的劇情以後，我更願意往更加荒誕、離譜的方向想一想。」

    「第四……我偷偷調查過吳玥，雖說你們家庭很特殊，但只要我想知道，又不是什麼違反國家規定的事情，諸葛先生會告訴我的。所以我知道了吳玥還有一個姐姐，在十五年前意外去世了。」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我沒有理由猜不到，你，其實就是吳玥的姐姐，吳媤。」

    周凡將針管扎入自己的小臂，推動調節器，看著金黃的血液順著管子流入血袋。

    而後，又小心地將血袋上的另一根針管扎入杜若雪的胳膊里。

    因為冷凍太久，微微有些僵硬。

    若不是使用的針頭是特製的，只怕扎到彎都進不去。

    凌雨雲對周凡的答案倒也沒多震驚。

    她是可以抹去自己在網際網路上的所有痕跡，但總有些記錄是無法抹去的。

    會被周凡發現，她其實早就知道了。

    畢竟兩人也算是「心有靈犀」。

    凌雨雲輕輕摘下眼鏡，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跟周凡如出一轍，將一根針管推進自己的小臂。

    這就是周凡想出來的辦法！

    換血！

    去年。

    周凡情緒失控，回家看望曾經的父母時，曾被李江一派出的刺客，暗影，擒到某處隱蔽所在。

    當時，暗影貪圖周凡身上渾厚的力量，想到一個邪術。

    對人類而言，傳承的不僅是精神，在血脈中，也會蘊含力量碎片。

    當時的周凡，如懵懂學步的孩童，所有的力量都在金色的血液中，吸收不了，又無從釋放。

    只要將雙方的血液進行互換，周凡的力量，便能流轉到暗影身上。

    現在。

    雖說杜若雪已經意外離世三天。

    但周凡相信，既然奇蹟可以在自己身上發生，那也一定可以在杜若雪身上重現！

    如果沒有凌雨雲的存在，周凡或許無法如此篤定。

    可是凌雨雲確確實實，如他周凡一般，也是從過去活過來的人。

    這也就說明，周凡並非是世界上唯一的奇蹟！

    「小雪……」

    周凡心頭低喃，「你放心吧，我會等你的。」

    「不管要多久，幾年，幾十年，我都會等你回來。」

    當初，暗影強行綁了周凡，意圖與他換血，最後卻失敗了。

    周凡總結了經驗。

    一是這條祖龍之魂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

    蘊含著華國上下五千年，數十億人的精神，其中的厚重、博大、深邃……又怎麼能是一個普通人所能承載的。

    其次，暗影的體質雖說足夠強大，但他缺少了最為關鍵的東西。

    輪迴金光！

    不曾真正死過的人，又怎麼能夠直面死亡的恐懼，得到祖輩的認可。

    按理來說，杜若雪也是一個普通人，不可能得到龍魂的垂青。

    所以，周凡想出了這麼個辦法。

    已知，周←→凌。

    那麼，周→杜→凌在理論上也是能實現的。

    只是無法雙向循環罷了。

    再用通俗一些的比喻，水往低處流。這股力量，可以從周凡身上流到凌雨雲身上。

    那麼，即使中間多一個宿主載體，也同樣會被吸引過去。

    唯一的風險在於：因為杜若雪體內的血液已經凝固了，缺少滲透壓，無法進行流動。

    所以在這之前，周凡忍痛放空了她的全部血液。

    不知道會不會被人誤以為是戀屍癖……

    咳，總而言之，周凡的計劃現在開始進行了。

    目前來看，進展還算順利。

    作為一個空的「容器」，當周凡的血液流入到杜若雪體內後，她蒼白而僵硬的面孔漸漸紅潤起來。

    像是一樽瓷娃娃。

    另一邊。

    凌雨雲和杜若雪形成了雙向循環。

    周凡的血液在杜若雪體內短暫停留後，迅速流向凌雨雲體內。

    而凌雨雲本身的血液，則通過雙向循環，流回到杜若雪的身體裡。

    本來是只有相同血型才能這樣輸血的，可是在神奇的力量面前，科學根本不起作用。

    汩汩~

    在靜謐的冷窖里，只有血流的聲音，汩汩流動。

    周凡很快便開始感覺眼前發黑，他知道，這是失血過多帶來的後遺症。

    他強撐著精神，盯著杜若雪越來越有生氣的臉龐。

    是的。

    其實這份計劃，不止一個風險。

    他只是沒有說。

    他的血液最終會進入凌雨雲體內，

    凌雨雲的，會回到杜若雪體內。

    可他自己，最終將一無所有。

    周凡有想過，要不要節流一部分。

    可一來，他不確定這一招到底行不行得通。

    萬一併不能讓杜若雪「復活」，或者說，就少了那麼一丟丟能量，導致她沒能復活，整個計劃滿盤皆輸，那該怎麼辦。

    反正他這條命也不值錢。

    該完成的，想完成的，也都已經圓滿了。

    若是老天要遵循「等價交換」法則，那他也願意一命抵一命。

    在歷史長河，他周凡來過，走過，濺起一朵小浪花，也就足夠了。

    到最後了。

    周凡閉上了眼睛。

    凌雨雲好像還在說些什麼，但他已經聽不清了。

    ……

    ……

    ……

    ……

    咚咚！

    咚咚！

    咚咚！

    八張大鼓，矗立在舞台之上！

    八名身穿麻衣，頭上纏著麻繩，左右手中各是一根原木色鼓槌的漢子，正腰馬合一，擂響大鼓。

    一聲戲腔，從音響里迸出，接著，如同金戈鐵馬般的交響樂器接連響起，營造出千軍萬馬齊奔騰，踏破沙場無人回的錚錚肅殺感。

    一曲唱罷。

    萬人體育場，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屏緊呼吸，沉浸在剛剛「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的浩大戰鬥中。

    直到主持人的聲音溫柔響起。

    「觀眾朋友們晚上好，歡迎來到第一屆王者榮耀世冠賽，我是今晚的主持人，夏語風。」

    「中華民族，擁有五千年的悠久歷史，有數之不盡的傑出人物，如滄海遺珠，散落在歷史長河中。」

    「作為一款以歷史人物為原型，將不同時代的傳說融合到一個背景之下，向全世界宣傳我們傳統文化的國民級遊戲，王者榮耀在過去的一年中，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

    「迄今為止，世界範圍內，共有176個國家，設立了國內的錦標賽。以各大洲為賽區，目前共有七個賽區，約有一萬三千八百名職業選手，在各個階級的職業聯賽中奮戰。」

    「為了表彰這些職業選手，也為了呈現出更高水準、更高質量的職業聯賽，天美集團聯合華國體育總部，舉辦了『世界之巔冠軍聯賽』，誠邀各賽區、各國的優秀選手前來華國參賽。」

    「在緊張激烈的比賽之餘，也能夠體驗華國獨有的文化風俗、美食美景，進一步促進世界文化融合，加深國外民眾對華國的了解。」

    柔和的燈光灑在身穿淡粉色晚禮服的夏語風身上，將她的玲瓏身材展示得淋漓盡致。

    經過了兩年的解說，夏語風以獨有的細膩解說風格，很快成為王者榮耀解說一姐。

    無論是kpl、還是更為盛大的冬冠杯、乃至現在的世冠賽，都邀請她來主持解說。

    誰不喜歡看美女呢，對吧？

    「下面，有請各賽區參賽選手依次入場。」

    「亞洲賽區，一號隊伍，retroz……」

    「二號隊伍，rg……」

    一條條念下來，等介紹完全部的六十四支隊伍，時間已經過去快半小時了。

    沒辦法，參賽人數實在是太多了！

    在去年，華國隊奪下奧運金牌後，各國都加大了對電子競技的重視程度。

    其中，更以華國的王者榮耀為翹楚，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上了這款上手簡單，畫面精細，輕鬆愉悅的遊戲。

    而在2021年年初，米國爆發了一次幾乎殃及世界的瘟疫，傳染程度不亞於鼠疫。

    一時間，人人自危，全部閉門在家，生怕出門沾染上病毒。

    因此，不需要出門便能進行的遊戲業瞬間大火！

    作為一款擁有相當多受眾、製作也頗為成熟的遊戲，王者榮耀以其恐怖的粉絲數量，成為當之無愧的遊戲一哥。

    說來奇怪的是，儘管華國人口是世界之最，卻無一人在這次疫情中感染。

    米國那邊有陰謀論，說這次病毒是華國投放的，專門針對歐美人種。

    事實上，只有諸葛明等高層人士才知道。

    在升龍計劃完成之後，以華國國境為邊界，一層絲薄潤滑的透明薄膜將整個華國領土都籠罩在內。

    若是有懂得「望氣」的人從上空眺望，將會看見土黃色的光暈在日光下緩緩流轉。

    這是一道氣運結界，保護華國自身的氣運不流散，同時能緩緩吸收周邊各小國的國運。

    在這道結界內的所有華國人，體質都會緩慢提升，小病不擾，大病無憂。

    這一年，華國發生了許多事情。

    各行各業，相較於往年，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國泰民安，歌舞昇平。

    一個個經濟數據都呈上升趨勢，人民物質生活水平變好了，精神生活也應有盡有。

    這一年，電競圈也發生了很多事。

    曾獲得過首屆奧運會電子競技項目王者榮耀分項目金牌的打野選手，周凡，在比賽結束後離奇消失。

    rg戰隊卻並沒有因為周凡的消失而分崩離析，反倒是隨著新打野選手和中單選手的加入，煥發出了新的生機。

    在柳瀟和舒淺夏先後發表聲明退出電競圈後，rg戰隊原先的替補選手，顧左，頂替了柳瀟的位置，成為首發中路。

    暖空氣戰隊在經歷重組後，原隊長蕭薔在轉會期內也加入rg戰隊，成為rg的ad位選手。

    打野選手擬定後，倒是引起了一片討論聲。

    因為，他是王者榮耀歷史上，首個殘疾選手。

    墨今。

    藉助最新研發的，可由意念操控的機械手臂，墨今成功回到賽場，並以「周凡徒弟」的身份，接替了周凡的位置。

    原rg戰隊在經歷大換血後，損失了一大批粉絲，但隨著新rg戰隊在kpl中愈戰愈勇，也有新的粉絲加入進來。

    算上當今鬥魚直播一姐舒淺夏、kpl解說一姐夏語風的幫助，新rg戰隊在粉絲基數上勉勉強強站穩了腳跟。

    電競賽場，成王敗寇，無比殘酷。

    隨著一個個能叫上名字的老選手接二連三的退役離開，新鮮血液不斷湧入，整個kpl漸漸變得陌生起來。

    舒樓在2020年秋季賽再次拿下亞軍後，黯然退役，回家繼承家產。

    紅夜再一次折戟沉沙，也選擇了放手，開始進軍遊戲產業，打算研製出一款新的全息遊戲，取代王者榮耀的地位。

    還有很多沒能留下名字的選手，在賺到幾年的工資後，也紛紛選擇另謀出路。

    世冠賽現場。

    在向全場觀眾鞠躬示意後，留有一頭碎發，眼神不桀，左耳打著一顆黑色耳釘的天勃，用胳膊肘推了推旁邊大叔模樣的隊友。

    「老楊，你說……他們現在來了嗎？」

    楊巔峰想了想，不太確定：「應該來了吧？上次在微信群里，小雪她不是回了消息，說他們會儘量在比賽開始前趕回來嗎？」

    天勃嘆氣，語氣里流露出一絲羨慕：「我什麼時候才能過上他們那樣的生活啊，神仙眷侶，浪跡江湖，簡直太舒服了吧！」

    「……你攢了一年的錢，應該夠接下來十幾年的生活了吧？」楊巔峰小聲道。

    「那哪兒夠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幾百萬還不夠淺夏買輛車，害……」

    楊巔峰撇嘴：「誰讓你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呢，門不當戶不對的，真要在一起，以後的日子可就太難了。」

    天勃臉上帶著笑，向台下觀眾揮手，一邊小聲抱怨：「所以我得儘量攢點錢，好帶淺夏私奔啊，誒老楊，你們楊家村都是習武之人是吧？如果我跟淺夏躲到楊家村，你們能保護我們嗎？」

    「這個不好說，現在幫你們瞞著沒收費已經很不容易了，保護你是另外的價錢了。」

    兩人正說著話呢，夏語風面帶微笑，走到他們這一組身前來了。

    在寒暄過後，夏語風小聲問天勃：「他來了嗎？」

    得到不確定的答覆後，夏語風的美目里流露出複雜的情緒一閃而過。

    算起來，從上次收到周凡的回覆到現在，也過去快半年了啊。

    半年前，周凡還說自己在南極餵企鵝。

    現在過了小半年，是不是已經沿著海流週遊世界一圈了？

    這日子，過得可太舒服了吧！

    夏語風心底升起一抹微不可查的怨念。

    她臉上的表情不變，點頭示意後，又走向下一組隊伍，進行賽前採訪環節。

    ……

    台下。

    一名身體強壯，身高一米八幾的男子，身子後仰，松松垮垮地靠在椅子上，惹得旁邊的觀眾敢怒不敢言。

    在他旁邊，畫著精緻妝容的長髮女子，一隻手摸著男子的手背，一邊輕聲問道：「宇直，你跟我堂哥……周凡，不是有矛盾嗎，怎麼這次想來現場看他們比賽呢？」

    王宇直笑了笑，稍微坐正了一些：「以前年輕不懂事，以為讓所有人都怕我，就能彰顯自己的存在感。」

    「周凡打醒了我，讓我知道這個世界並非是以我的意志轉動。」

    「況且，如果沒有周凡，我也不可能遇見你，對吧？」

    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王宇直，目光溫柔地看著身前的女人，引得後者一陣嬌羞。

    周黎晴自己也忘不了那天，在ktv里，若不是周凡挺身而出，攔下了那一夥紈絝，她也不可能跟著王宇直逃離現場。

    據王宇直所說，那個紈絝在j城擁有莫大的勢力，隨便打個噴嚏，對於她周家來說都是滅頂之災。

    可是後來，不但沒有被秋後算賬，反倒是有人送了一份厚厚的謝禮，上門賠禮道歉，表示此事願意一筆勾銷。

    自那之後，周黎晴便看著周凡在各大媒體上亮相，掀起了一場又一場波瀾，距離她的生活越來越遙遠，越來越……高不可攀。

    說不心痛、不後悔，那是假的。

    她本來是有機會跟周凡搞好關係，借他的東風一步登天的啊！

    哎！

    家庭關係倒是因為周凡，變得和睦了不少。

    黎梅可不止一次攛掇周福去跟周凡聯絡聯絡感情，周福也因為有周凡這麼個侄子，腰板硬了不少。

    不過，兩人此時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斜後方不遠處，有一對帶著鴨舌帽的情侶，臉孔籠罩在陰影下，辨認不清。

    「喂，你在偷偷看誰呢！」

    伴隨著問話，腰間傳來了熟悉的觸感。

    一捏，一擰。

    男子恰到好處的倒吸一口涼氣，收回目光，嘴角輕輕勾起。

    「真沒想到他倆居然走到一起去了。」

    女子疑惑問道：「你在說什麼？」

    男子搖頭：「沒什麼。啊，對了，這次回來，有告訴裴姐嗎？」

    女子搖了搖頭，不小心將鴨舌帽搖歪了，露出如瀑般的黑髮。

    露在外面的頸背欺霜賽雪，坐在後方的男觀眾眼睛都看直了。

    「沒有，我不敢說……上次不告而別，一下子把全部的壓力都丟到了她身上，我怕她罵我。」

    想到發怒的裴姐，男子也打了個哆嗦，「算了，還是等要走了再聯繫裴姐吧，要不然我怕她又要念叨我三天三夜了。」

    男子目光落回台上。

    看到熟悉的朋友們精神狀態俱佳，他頗為滿意的點了點頭：「沒有我的心靈雞湯，他們倒也熬下來了啊。」

    女子沒好氣地懟道：「你那是雞湯嗎，毒雞湯才對吧。每一句話都跟毒蛇似的，盡往別人脆弱的地方鑽，沒被你說到精神崩潰就不錯了。」

    男子哈哈笑道：「我這是用另一種方式幫他們建立自信，調整心態。俗話說得好，被打擊多了，就會自己安慰自己了。」

    「這肯定不是魯迅說的，我沒聽過。」

    【情侶的日常拌嘴】

    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周凡和杜若雪了。

    一年前，周凡從昏迷中醒來，發現旁邊兩張床都沒有人影。

    驚慌之餘跑出門，還因為體力不支，腳步虛浮，被門檻絆了一跤。

    抬頭後，卻正好看見兩女從陽光中朝他走來。

    畫面無比美好。

    原來。

    在周凡昏迷不久後，杜若雪便醒了過來。

    她看見旁邊一動不動的周凡，右手上掛著的血袋，瞬間什麼都明白了。

    杜若雪掙扎著將針頭拔出，卻發現自己的肩胛骨上，莫名出現了一道金色龍影，小孩巴掌大小，金光耀眼，還在緩緩流動。

    同樣的異象也出現在凌雨雲身上。

    後來，經過諸葛明的分析，應該是祖龍之魂一分為三，由周凡、杜若雪、凌雨雲三人各分得三分之一。

    儘管事後被臭罵了一頓，但看到重新活過來的杜若雪，周凡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再之後，兩人都經歷過鬼門關，能再次回到紅塵俗世，都倍感珍惜。

    於是，兩人決定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對他們而言，多活過來的每一天，都是賺到的。

    世界山河壯麗，風川秀美，擁有上百種文化，有著許許多多的傳說故事，神秘軼事，非常值得走一走，看一看。

    在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兩人便過上了退休後的養老生活，開始週遊世界。

    除去在2020年10月的前幾天，兩人抽空回了一趟國內，配合凌雨雲完成升龍計劃外，他們一直都在路上奔波。

    他們見過了比人還高的仙人掌，挺立在月影下的身影，如同中世紀英勇的騎士，在對抗著黑暗中的邪惡。

    在納庫魯湖，他們看到了浩瀚的粉色湖泊，成群結隊的火烈鳥以納庫魯湖為棲息地，進行休息、繁衍，整個世界都是粉色的少女世界。

    在冰島，他們看到了輝映在蒼穹中的極光，如同節日的焰火，繽紛、多彩，有時像一條彩帶，有時像一團火焰，變幻莫測，嬉戲無常，是造物主的鬼斧神工。

    他們乘坐的輪船曾在海上遭遇到巨大風暴，桅杆被吹斷三根，自然的喜怒無常在那一刻展現的淋漓盡致，人力之渺小卑微也讓每一個劫後餘生的人心存感恩。

    一路看過，一路走來，他們去了很多地方，見到了很多人，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想要去看看。

    今天，是王者榮耀世冠賽的開幕賽，是當今世界最浩大，關注程度最高的賽事之一。

    作為曾經的王者，周凡自然不會錯過這等盛事。

    只是，遊歷了這麼久，周凡漸漸變得不愛麻煩。所以，他這回是悄悄地回來，打算見極少數的朋友，再悄然離去。

    前期的介紹完畢，中場休息，再由舞美再次預熱氛圍。

    趁此機會，周凡起身，打算去個洗手間。

    他剛起來，就發現王宇直也站了起來，兩人正好對視一眼。

    王宇直身軀明顯一震，有些難以置信。

    周黎晴發現王宇直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只看見一道背影。

    「怎麼了？」

    王宇直搖頭：「沒什麼，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你看到誰了嗎？」周黎晴好奇問道。。

    王宇直沉思片刻，不太確定地說道：「應該是我看錯了，我去趟洗手間。」

    說罷，他鬆開周黎晴的手，匆匆忙忙朝那道背影追趕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