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光榮出獄

作品:《瘋歌

    我見到從大廳門口被兩個士兵提著進來的師沅,體無完膚,身上的白衣零落破碎,血跡斑斑。我起身扶著師沅,看著他蒼白的臉色,顫抖著的嘴唇,對我笑著說了一句:「好久沒喝酒了,嘴痒痒的,帶來了嗎?」

    我無奈一笑,眼前這個人,幾乎都站不穩的人,鮮血淋漓的人,第一句話還是向我要酒,我說,回欲仙樓,我陪你喝!無數漂亮姑娘陪你喝!

    師沅嘴角瀰漫著淡淡的笑意。我將師沅的手臂放到我肩膀,扶著他準備離開這裡,突然從堂上傳來滿哲士平淡的聲音:「恐怕青雲堡日後無得平靜啦……」

    這聲音仿佛從遙遠的高堂傳來,虛無縹緲。滿哲士說的是對的,今天這一步,已經脫離了我的控制,縱然滿哲士忌諱不敢出兵攻打青雲堡,但青雲堡圍城傳出去,恐怕其他的城主饒不了我了,但無妨,這一日遲早要到來。

    我臨走前,回頭對滿田心燦然一笑,一字不差將他對我說的那句話還給他:「怎麼?慫了嗎?剛剛的氣勢去哪啦?」我深深記得滿田心聽完這話時候那副要誓要將我千刀萬剮的表情,記得他那顫抖的眼神,記得他那奮力握住佩劍的拳頭的響聲。

    我扶著師沅走出出去,大廳門外圍著的士兵望著一言不語的滿田心紛紛讓開一條通道,盔甲碰撞的聲音此起彼伏。我扶著師沅順利走出了滿府,並望著深然的內廷投下最後一瞥,暗自發誓,我再回來此地之日,必將殺光此地之人。

    「師沅,不久我們還會回來。」

    我將師沅扶上馬車,吩咐車夫先將送回欲仙樓交給滕療傷。然後翻身上馬,向城外奔去。

    我站在城牆之上,望向城下整齊森然的軍隊。五千士兵騎在馬上,英姿勃勃,氣勢磅礴,之前的烏合之眾的氣息蕩然無存,師沅和原道訓練了一支好軍隊啊。城下為首的一人是背挎雙刀的原道,全身漆黑閃亮的甲冑,那堅毅的神情我幾乎認不出來,我終於知道,穿上甲冑的原道,才是真正原道,曾經跟隨雲熊闖南打北的原道。

    原道堅毅的目光真專注地望著我,我知道,只要我大喊一聲,他就會毫不猶疑地帶領五千人馬攻打過來。我也同樣注視著原道,用最專注的神情回應他。我手一揮,示意他們撤退。原道回頭同樣對身後的眾士兵舉起了手臂,停頓,然後直直地向下,五千士兵霍然齊齊轉身,然後整齊不亂地邁步而走。

    看著這五千人馬的背影,我內心的血沸騰起來,訓練有素,行軍井然有序,閃閃生輝的盔甲隱隱透出強大的壓迫感,師沅和原道訓練了一支好軍隊啊!只要在經歷一些實戰,必定會成為一支強兵。

    我望著夕陽餘暉下漸行漸遠的士兵,雙手緊緊握緊了城牆,豪氣萬丈生。想起了師沅被我扶出滿府的時候,用無力的聲音,吟了一首詞:

    西江月·出獄

    長街刀劍緝拿,獄中鞭笞交加。刑具堆砌九千尺,我自豪笑萬丈。

    城內風起雲湧,城外鐵騎怒鳴。天陽城上戰意濃,突傳喜報出獄。

    我回到了欲仙樓的時候,天色已經黯淡得如潑墨,遙遠的天際,隱去最後一抹赤紅。

    我去師沅的房間,剛好撞到滕從裡面出來,她舉起手指放到粉嫩的嘴唇上,對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後關上門說:「睡著了。」

    我點了點頭,滕說:「傷得很厲害呢,全身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身上滿滿的鞭笞痕跡。紅一道,紫一道的,看得我都發麻。」

    「回來啦?」

    這房間裡面傳來的聲音分明是師沅的。

    我和滕不禁對視一眼,滕說,他剛剛明明閉上眼睛的。

    他打開們,和滕走了進去。師沅躺在床上,眼睛睜開著,朝我們這邊望。他****的上身被一道道白色紗布纏滿,有些地方被滲出的血染紅一片。

    師沅對我說,說好的酒呢?


    滕立即阻止:「受了這麼重的傷,還敢喝酒啊,你就老老實實躺著睡覺吧。」

    我對滕說:「讓他喝吧,我答應過他了」

    「啊?」滕一臉驚訝,「真的要喝呀?」

    我點了點頭:「大難不死,也該好好慶祝一下,滕也一起來吧。」

    聽我這麼說,滕臉上也展開了好看的笑容:「好!我現在就去拿酒來,再讓廚房炒點小菜。」說完,滕便高興地走出去。

    「原道呢?」師沅問。

    「回青雲堡了,我們三個都在這,被官兵一網打盡就沒人救我們了。」

    師沅哈哈大笑,仿佛已經身上的傷完全沒有影響他,他說,還想灌醉原道那傢伙呢。

    我還是對師沅說出了那句話:「師沅,讓你受苦了。」我這些年來的經歷幾乎讓我忘了怎麼組織感謝人語言,這對我來,仿佛比上陣殺敵還困難,我自知生性高傲,眼中很少有看的上的人,當然,師沅和原道自然除外,但說到一些尷尬的話題,還是難於啟齒。

    師沅只是微微一笑:「沒什麼大不了,堡主應該知道,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入獄。」

    我不禁震驚,霍然想起來了。瘋歌平定天下後,作為保護中的西芬營統領的師沅解散了士兵,去天陽城自首,以現在的傷勢看,那時候的師沅更加沒受苦吧。

    「那次我去自首,只是想保住村民和跟隨我的士兵免遭禍害,官府也答應了,現在受到的傷害和那次相對,猶豫撓痒痒。」說完師沅朝我哈哈大笑,我看不穿這笑容里夾雜多少的憂傷,又或者多少的喜悅。從見到他第一天起,他就不是一個願意提起往事的人,甚至他的愛人,似乎成了他心中解不開的結,從沒聽他提起過一個字。

    有些事情只能活在自己心中,不足為外人道,就如我曾經的身世,沒有經歷過,沒有誰是能感同身受,說理解的,都是胡說。所以我也從不提起,也沒必要提起,讓它活在自己心中,經過多少年後隨著自己死去,一起爛在土裡。當然,除了寧雪,她是和我一起經歷了從死人堆里苟活過來的人。

    能把握的現實才是真實的,手握一支五千精兵才是真實的,殺光那些為非作歹的官兵,才是我的真實,再沒有其它了。其他的一切,都不是我能所把握得住,就如當年我把握不住我的家人一樣。他們就那樣赤裸裸死在我面前,娘親聽到陣亡的氣絕身亡,滿臉鮮血的爺爺拉著我顫抖的小腿,我從沒忘記,每一夜夜的夢始終提醒這我最為原始的仇恨。但我卻忘記了自己那時候的容貌,表情,是麻木?是絕望?是無關痛癢?都不記得了,我有時候我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只是那些斷斷續續的夢境裡的求救聲、馬蹄隆隆、狂風呼嘯、血染半空、刀劍的寒光……它們提醒我,我至今還活著,是為了完成某些事情。

    「怎麼了?想什麼這麼入神?」

    師沅淡淡的話語將我從遙遠的思緒中拉了回來,頓覺一陣恍惚,我總是這樣,沒有特定的時刻,特定的地點,就突然恍惚起來。我反應過來,對師沅說:「我在想,你這傢伙什麼時候把酒戒掉,不然上了戰場,我這次白救你了。」

    師沅哈哈大笑:「沒關係,喝酒和上陣殺敵,我是可以同時兼顧的。額……你那是什麼眼神,不相信我?」

    滕將裝了四五瓶酒的籃子重重放到桌子上,上氣不接下氣:「累……累死我了。」

    那一晚,我們三人喝的伶仃大嘴,喝到最後,滕已經首先倒在了床上,頭髮凌亂,卻更添妖媚。我記得,醉得睜不開的師沅夢囈般吃吃地吟了一首詞:

    清平樂。蒼狼城

    風馳電掣,叛軍圍千重。飛落城池漫天箭,羽鈞危在旦夕。

    長刀劃破蒼狼,直指如山糧倉。投下燒天洪火,敵軍潰敗驚慌。

    我雖然年輕,比二十四歲的師沅更小四歲,但如果我沒有理解錯的話,這首詞寫的是瘋歌800騎突襲蒼狼城,火燒龐大糧倉,圍困著羽鈞城的李超洪七萬起義軍全線潰退的故事。我望著依然夢囈般吃吃的師沅,他的的樣貌模糊不清,只剩下淡淡的輪廓。他是在讚頌瘋歌嗎?讚頌我們即將要手刃的最大敵人?我眼睛再也睜不開,師沅模糊的輪廓最後成為一道黑線,我倒在了桌上。



第二十三章 光榮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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