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雲微雨出現的時候,越舟就已經冷靜了不少,不打算再教訓龍湘了。

    她畢竟不是他座下那些弟子,一個個都是修士,抗打得很。

    她那個凡人身子,強行和他結了血誓已經透支了不少壽命,送往北庭時還從陣法中摔了下來,那快要到月亮的高度一直墜落到地面,修士都得喝一壺,她能不死,全靠雲微雨及時替她護住心脈,給了一顆上好的續命丹。

    想起那顆丹藥,越舟還很是心疼,他攏共就從生滅宮首座那裡得來三枚,只分給了心愛的女兒和引以為傲的大弟子,自己留下堪堪一顆,怎麼就浪費在了龍湘身上。

    越舟閉了閉眼,自乾坤戒里取出剩下的一枚續命丹,遞給雲微雨道:「你那顆給了她,這顆你留著吧。」

    作為師尊他還是很稱職的,至少對越拂玲和雲微雨沒話說。

    雲微雨當然沒收下。

    「為師尊分憂是弟子分內之事,那顆續命丹本就是師尊給的東西,用在師尊和師妹的事情上再合適不過,師尊快些收回,勿要折煞弟子了。」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讓越舟很是稱心,他收了丹藥滿意道:「你一向最得為師的心,將事情交給你,便沒有什麼可再煩擾的。」

    他拂袖轉身,想到龍湘,語氣又冷淡下來:「既然你來了,此處就交給你,下一個月圓之夜時,務必要讓她順順利利前往北庭。」

    「謹遵師尊之命。」

    越舟要走了,龍湘忍不住從雲微雨背後冒出頭來,盯著他的背影做了個嘔吐的姿勢。

    越舟走得迫不及待,沒有看到,但云微雨稍一低頭就看見了。

    四目相對,龍湘冷淡地後撤身子,半躺回床上。

    她聽了全程,自然知道雲微雨要負責自己下次「登月」之前的一切。

    她和這個人沒什麼好說的,舔狗一隻,人設就是舔到最後應有盡有罷了。

    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得到女主的青睞和師尊的滿意,哪怕在照顧她幫她,也只是為了讓她可以繼續幫女主去跳火坑,不配任何感恩。

    ——至少目前為止,女主的所有擁躉都覺得北庭是個大火坑。

    龍湘不理雲微雨,雲微雨卻是在知道她的存在之後,第一次認認真真打量這個女子。

    她和師妹一樣大,出生時辰只差了一刻鐘,可見在師母懷上師妹那幾天,師尊就遇見了她的母親。

    若不是北庭王城突然發出的尋人,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知道師尊還有這麼一個女兒。

    即便將龍湘接來是為了師妹的未來,得知父親背叛母親,還有了別的孩子之後,師妹仍然傷心欲絕,幾個晚上都沒睡好。

    師母更是再也沒跟師尊說過一句話,見過一次面。

    因著親近的人這樣的反應,雲微雨不可能會喜歡龍湘。

    初次見面,龍湘落在他身上訝異的眼神和那略微泛紅的臉頰,也都讓他感到輕慢和不適。

    該說不愧是那種壞人姻緣的女子生下來的女兒嗎?

    行為舉止無一是處,若要她來替她的母親償還對師妹和師母的虧欠,也算合情合理。

    可剛剛在外面,龍湘說的那些幾乎能稱之為不堪入目的話,讓雲微雨不免也跟著在想,一個女人要有孩子,不可能全靠自己。

    若沒有師尊,那女子也懷不了孕。

    說到底,那女子再怎麼引誘,師尊能守住自身,沒有「情不自禁」,也就不會有龍湘,師母和師妹也無需傷心。

    在被帶回離火之前,龍湘一直安安靜靜地生活在凡間一個小鎮上,從不知道自己的父親竟然是修仙之人,有上天入地的本事。

    她也不過還是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而已。

    雲微雨長睫微落,語氣還是很冷淡,但沒了一開始的嘲諷。

    「距離下次月圓之日還有半個月,此處是我在離火的院落,這半個月你便在這裡安心住下,在前往北庭之前,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你。」

    稍頓,他慢慢道:「你也不要想著去打擾其他人。」

    龍湘剛剛就開始反感他那種忽然帶點憐憫的眼神了。

    可憐她,卻又帶點對她的鄙薄,真是好噁心。

    「我能去打擾誰?我只是個凡人,哪有那個本事打擾到你們這些修士。」

    龍湘翻了個身拿後背對著他,拒絕交流的意思很明顯。

    麻煩他快點滾,她身子已經夠難受了,剛才懟越舟已經用盡了力氣,現在呼吸都費力,心肺好像受傷很重,每次呼吸都疼得她渾身發抖,真是一個字都不想說了。

    可雲微雨根本不體諒她的情況。

    「師尊孤高冷傲,確實有些看輕凡人,但我不會。」

    他慢慢彎下腰,聲音越來越靠近龍湘的耳畔。

    「凡人的手段,有時連修士都及不上。」

    他意有所指道:「你娘便是其中的佼佼者,你應該有所體會才對。」

    「」

    受不了了。


    龍湘撐起身子,用盡全身的力氣,反身給了他一巴掌。

    她動作太大,牽動胸口的瓔珞,瓔珞流蘇上的寶珠搖晃碰撞,發出比之前更加明亮的光芒來,亮得有些不正常。

    雲微雨怎麼都不會料到她顫顫巍巍地爬起來,居然是為了給他一巴掌,自然沒有任何防備。

    被她得手之後其實也沒什麼疼,她實在虛弱,打完這一巴掌就摔回了床榻。

    她說話的聲音都奄奄一息,好像被風雨摧殘的花朵,再來一點雨滴就會死給他看。

    可她的措詞強硬得和語氣完全不是一回事:「我明白了。你的好師尊怕是跟你們說,我娘和他之間,都是我娘勾引的他吧?」

    要不是體力不夠,龍湘真想鼓掌;「精彩,實在精彩,太典型了。」

    經典的男女之間出事了,男的都說是女的勾引自己。

    「若我說我娘是良家女子,從未主動勾引過你師尊,你怕是不會相信的。」

    龍湘吐字艱難,氣喘吁吁,汗如雨下,看雲微雨的眼神充滿了輕蔑:「越舟身為修界仙尊,坐擁整個離火仙洲,他的修為擺在那裡,他想做什麼,我娘有反抗的餘地嗎?」

    「他更不可能被我娘一個凡人女子下藥強迫。」

    原書就寫過,女配生了一副好相貌,清水芙蓉弱不勝衣,偏又眉眼倔強氣質堅貞,這些全都繼承自她的母親。

    她的母親正是如外貌一樣的女子。

    一場意外讓她遇見了越舟,得他相救,相處中越舟起了心思,迫於救命之恩,她只能委身對方,原以為會就此成婚,也算一段佳話,沒想到次日一早,那人揚長而去,再也沒見過面。

    「從頭至尾,我娘只為報恩,不知他是誰,家在何處,家中又是否有妻室。」

    越舟消失後不久,她就發現自己有孕了,為了掩蓋自己未婚先孕,她遠走他鄉,想盡辦法搞到了一個寡婦的身份,帶孩子在一個小鎮安家。

    這段關係裡面她唯一做得不夠好的地方,就是太看重所謂的救命之恩。

    龍湘說話太多,眼前開始發黑,頭也暈得很,心臟跳得飛快,讓她想起猝死的感覺。

    是了,她確實是猝死的沒錯,只是剛醒來的時候忘記了。

    熬夜看手機,放下手機想要睡覺的時候,沒想過會就此長眠,來到這個地方,面對這些爛人。

    真是晦氣。

    龍湘咽了口氣艱難道:「事情就是這樣,我解釋過,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硬是你師尊自己硬的,歸根究底是男的不行,你有功夫來陰陽我,不如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一不做二不休,去閹了你的師尊,給你師母師妹出出氣。」

    她到底在說些什麼。

    雲微雨前面還算在聽,後面是真的聽不下去了。

    「你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子,怎麼如此口無遮攔。」

    什麼硬不硬,什麼閹了,還有之前跟師尊提起的那些,這比他們修界的女修還要狂放,雲微雨簡直匪夷所思。

    龍湘注意到雲微雨居然因為她的話紅了耳朵,忍不住嘲笑他。

    這一笑卻岔了氣,劇烈咳嗽起來。

    雲微雨皺了皺眉,倒是比他的師尊守禮,保持距離,遠遠用法術替她理順了氣息。

    這個過程也讓他更清楚龍湘的身體情況。

    哪怕有續命丹在,她也只能再活一個月。

    凡人的身體根本無法受用修士的靈丹妙藥,迴光返照之後,她會死得更加痛苦。

    心比天高,奈何命比紙薄。

    便不與她計較。

    龍湘也早在他的調息里暈了過去,雙眼緊閉,滿臉死氣,再不見初來乍到時的血氣和美麗。

    離開這裡之前,雲微雨看了看她身上的衣裳,他不可能親手給她換衣,這裡也沒女子的衣服給她換,反正她還是要前往北庭,嫁衣不換也罷。

    給龍湘用了個清塵訣,雲微雨自問仁至義盡,目光被她胸口的五彩瓔珞刺了一下之後,才意識到自己盯著她的時間有點久了。

    他微微擰眉,身影瞬間消失,在他走之後,龍湘胸口的瓔珞彩光更勝。

    這瓔珞無論從樣式還是法力來看,都不是越舟捨得給龍湘用的。

    它本是北庭王城交給太子妃的聘禮。

    彩光漸漸蔓延到整個房間,昏迷的龍湘被籠罩其中,迷迷糊糊好像聽見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音質剔透乾淨,如玉石溫涼,低徊宛轉之際卻沉鬱幽深,有種羸弱得後繼無力,令她悚然醒來。

    後怕地環視屋內,除了她一個人都沒有,那輕笑早已不見,但留下的毛骨悚然和徹骨冷意依然還在。

    「誰?!」龍湘沙啞地質問。

    無人回應。

    只有她胸前彩寶瓔珞漸漸恢復了如常的光芒,不再那麼閃耀刺目。

    像是有什麼意外來過,又毫無痕跡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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