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妖界(十三)

作品:《覺醒後讀了死對頭的心聲

    日頭一點點西斜,從正午到現在,整整三個時辰過去了,院門口的翠芍已經嘆了好幾聲氣。

    自打桑姑娘進去後,主殿的護魂陣法打開,宿玄就沒再動過。

    他的銀髮垂下一縷,側臉依舊俊美,羽睫半垂遮住眼底的情緒,周身的氣壓平淡,瞧著分外淡定的模樣。

    只是放在石桌上的手就沒鬆開過,手背上青筋畢露,翠芍都在想他會不會把自己的手骨捏碎。

    落霞掃在宿玄的臉上,將宛如雕像的輪廓投映到地面。

    翠芍算算時間,剛添的茶估計又要涼了,上前為他添上新茶。

    一如過去那三個時辰里的幾次一樣,翠芍低聲喚:「尊主,奴婢來添茶。」

    宿玄沒理她。

    翠芍心下嘆氣,剛碰上涼透的茶杯,就瞧見黑影一閃而過。

    銀髮在空中旋出好看的弧度,盪起的風吹來他身上的草木香。

    翠芍還沒回過神,面前已經沒了宿玄的身影。

    與此同時,殿中傳來柳公子的驚呼:「桑姑娘!」

    主殿的門被撞開,宿玄幾乎是跌進去的。

    翠芍的心猛地一提,茶杯從手中摔落,匆匆忙跟上去。

    剛到達主殿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宿玄的聲音:「黛黛!」

    翠芍嚇得雙腿一軟,扶著門框往裡看。

    宿玄的黑袍拖曳在地磚上,從門外撞進來的霞光掃在衣袍上,被其上繡著的繁雜金紋反襯出異樣的光,一頭銀髮更加耀眼,明明很是好看,但翠芍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

    殿中央的蒲團上跪坐個人,一身藍衫,髮髻還是她早上幫忙盤的,滿頭精緻的髮飾是自家尊主親自送來,讓她給桑姑娘簪上的。

    可那雙眼如今緊閉著,臉色蒼白勝雪,鬢髮汗濕貼在臉上,倒在宿玄的懷中人事不省。

    「桑桑姑娘」

    「黛黛!」

    宿玄面色更白,手都克制不住在抖,靈力不要命地往桑黛經脈中輸送。

    翠芍聽說了重塑經脈容易離魂,但凡意志稍微不堅定都容易出事,九死一生,所以宿玄才特意拋下了今天所有事務守著桑黛、安排柳離雪為桑黛提前療傷以備這次重塑經脈。

    難道還是一切都改變不了嗎?

    宿玄慌亂喊她:「黛黛!」

    他太驚慌,沒注意到懷裡的人柳眉微擰。

    「那個尊主」

    柳離雪小心上前。

    「柳離雪,快布固魂的陣!」

    宿玄壓根沒功夫搭理他,眼眶通紅,長睫掛了瑩潤,用靈力試圖吊住桑黛的命。

    柳離雪忍著笑,小聲道:「尊主,可是桑姑娘沒離魂啊,人家還在看你呢。」

    宿玄有一瞬間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看柳離雪不動,而桑黛一直沒反應後心下慌得不行。

    「柳離雪,本尊讓你——」

    話剛出口,像是反應過來柳離雪剛才的話,宿玄緊蹙的眉頭一松。

    這時,懷裡傳來微弱的聲響:「宿玄,我想睡覺但你抱的我喘不過氣」

    宿玄垂首,瞧見原先緊閉雙眼的人不知何時微微睜開了眼,眸光有點潰散。

    他下意識喊:「黛黛」

    「宿玄」桑黛覺得呼吸困難,但困意太過強烈,吊著最後一點意識囑託他:

    「別勒死我了」

    然後睡了過去。

    翠芍還未淌出的淚生生憋了回去:「啊?」

    宿玄鬆了松胳膊,她的頭垂在他的胸口,側臉貼著他的鎖骨。

    柳離雪險些憋不住笑,聲音帶著戲謔:「尊主啊,桑姑娘只是太累了,她的魂魄還在啊,她剛才沒力氣,往我這邊砸了,屬下哪敢抱桑姑娘啊,就嚇到了,下意識叫了聲。」

    宿玄扣在桑黛手腕的手一頓,反扣過來去探她的脈絡,魂魄完好無損,重塑的經脈中有一股淺淡的靈力在流動。

    沒離魂,只是太累了。

    宿玄第一反應不是去惱怒柳離雪為什麼驚呼讓他誤會了,看他誤會也不第一時間解釋而是反手看戲。

    也不是羞赧剛才那副囧樣讓桑黛看到了。

    而是抱了抱桑黛,側臉輕蹭她的額頭,掛在眼眶中的一滴淚終於落下,砸在桑黛的臉上。

    柳離雪也驚了一瞬,意識到玩笑有些開大了:「尊主」

    「黛黛。」

    宿玄摟緊她。

    還好,還好。

    他又一次留住了她。

    主殿中安靜了許久,久到固魂的陣法悄然關閉,重塑經脈的法器也自行關上,香爐中可燃一天的香已經去了大半根,宿玄終於動了動。

    他小心探了探桑黛的經脈,確認她現在只是昏睡,氣息尚且穩定後,吊起的心終於沉了下去。

    宿玄起身,將桑黛抱在懷裡,轉身朝內廳走去。

    「翠芍,你過來為黛黛擦身換衣。」

    在主殿外等候已久的翠芍福身:「是,尊主。」

    這次柳離雪沒有跟進去,擦了把自己臉上的汗。

    還好,還好,他的小命也再一次保住了。

    要是桑黛真的離魂了,宿玄肯定得拔了他的孔雀翎,將他剝皮抽骨,而宿玄似乎也沒生氣他方才自作主張跟他開了個小玩笑。

    看來桑姑娘來後,他的脾氣變好不少。

    宿玄出來的很快,只有他一人。

    墨袍隨著他的走動帶出獵獵聲響,寬大的衣擺拖曳在地,金線繡成的羽翎像是活了般翩飛。

    柳離雪朝自家尊主微笑:「尊主。」

    宿玄沒理他,大步匆匆往外走。

    柳離雪看他步子邁的這般大,還以為他有什麼要緊事處理,忙跟著出了主殿。

    剛走出主殿,他問:「尊主,您有事——」

    話還沒說完,本來在前面的人忽然回身,笑眯眯問他:「剛才笑得很開心是嗎?」

    柳離雪尷尬一笑:「這,尊主跟你開個玩笑嘛」

    宿玄依舊掛著笑意:「身為妖殿執事,想來你還是太閒了。」

    柳離雪脊背一僵,敏銳覺察到宿玄的話中含義。

    剛才柳離雪有意想逗逗自家尊主,明知桑黛醒著,還是沒第一時間告知宿玄,可是他也沒想到宿玄會慌到落了淚。

    柳離雪求生欲破強,開口想要挽救:「尊主,我錯——」

    「血妖塔近來又不太安寧了,本尊瞧你閒,不如去看看。」

    柳離雪驚恐:「尊主啊,我不去啊!」


    可已經晚了。

    宿玄收起笑,下頜緊繃,眼底都是戾氣:「沒用的東西,黛黛沒事你喊什麼喊!」

    柳離雪眼前一花,一陣狂風襲來,宿玄的面容模糊,再一睜眼,眼前已然不是妖殿。

    看著對面高聳的鐵塔,周身濃重到泛起血紅色霧氣,陰森又恐怖,仔細聽還有一陣高過一陣的咆哮。

    柳離雪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尊、主!」

    他最討厭這種地方了,血妖塔里全是惡妖和犯了罪的妖,隔一段時間就能鬧一次,大多都是宿玄親自來處理,柳離雪往往只是在外面等著他打架,因為,血妖塔里的妖實在都太兇了!

    長得也很兇,他真的害怕!

    耳邊傳來宿玄的傳音:「既這般不淡定,容易被驚嚇,那便去練練膽子,此次你自己平了血妖塔,敢有一隻妖不安寧意圖越獄,那你也別出來了。」

    傳音切斷。

    柳離雪拳頭又硬了。

    至於嗎,不就是被桑黛看到他那副模樣了嗎!

    他可是宿玄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啊!

    柳離雪望著面前高聳的血妖塔,在心底罵了某隻見色忘兄弟的狐狸,一連將他怒罵了幾次,反手召出摺扇。

    扇邊上內有暗關,整個扇骨都是一柄柄利刃,不用之時是把摺扇,用上的時候,便是個高階法器。

    再次罵了某個見色忘義的狐狸後,消了一些氣,柳離雪一連深呼吸幾次,努力讓自己放寬心。

    他一步三挪,慢慢吞吞朝血妖塔走去,只希望這次的妖別太恐怖,他真的見不得,會做噩夢的!

    ***

    今夜繁星滿天,主殿的窗戶並未關嚴,院中種了幾棵桂花樹,此時正好是桂花開放的季節,晚風吹進屋內,帶著幾縷桂花香。

    桑黛醒來的時候,渾身暖和的不行。

    之前經脈總是疲乏傷痛,可現在那股隱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清理了一樣。

    桑黛翻轉手腕運轉靈力,經脈剛剛重塑完全,她半碎的金丹之前全靠宿玄留下的靈力吊著才沒完全破碎,因此根本用不了靈力。

    可現在,即使金丹依舊半碎,但她的經脈中有一股隱約的靈力,流過每一根經脈。

    即使很微弱,但也有了靈力,不像之前那般,經脈寸斷、金丹半碎,像個廢人一樣。

    桑黛彎唇輕笑,明明現在的實力比不上之前一丁點,但只要有了靈力,就有了一點希望。

    「醒了?」

    清淡的聲音在殿中迴響。

    桑黛循聲看去,這才發現聲音是來自軟榻那邊。

    不大的軟榻上躺了個人,一身寬大的黑袍垂下一方耷拉在地磚上,他高大的身軀躺在那方軟榻上實在有些過於委屈,雙腿都舒展不開,只能交疊搭在扶手上。

    桑黛對上那雙琉璃色的眼睛。

    她方才太過激動,沒察覺出屋內還有他。

    桑黛坐起身,沖宿玄暖洋洋一笑:「嗯,醒了。」

    聲音脆生生的,不知是不是宿玄的錯覺,他覺得桑黛多了許多的活力。

    比過去一百多年見到的桑黛還要鮮活,眼裡多了束曾經沒見過的光。

    即使身為劍宗的大小姐,四界稀少的天級靈根,劍道第一,可每次見到她的時候,總是漠然又寡淡,明明年紀不大,卻像是活了千千萬年般麻木。

    宿玄喉結滾動,明知道不合適,可根本挪不開眼。

    【黛黛】

    桑黛笑著頷首,「宿玄,謝謝你。」

    這麼久了,第一次對他道謝。

    其實是早都該說的話。

    宿玄坐起身,搭在膝上的手猛地攥緊,面上卻還是冷淡:「本尊可不是為了救你,莫要多想。」

    桑黛知道他死鴨子嘴硬,只笑著附和:「對,妖王大人為了拿我換靈脈呢,可你還是救了我,這份恩情我會還的。」

    她笑的太好看了,宿玄一顆心撲通撲通的跳,唇角無意識彎起。

    可桑黛卻聽到一聲暗罵:

    【該死】

    桑黛一愣。

    怎麼了,她剛才說錯什麼了嗎?

    「宿玄,我剛才——」

    【怎麼這麼漂亮。】

    桑黛:「」

    【想親嘴。】

    桑黛:「」

    【人族不都說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嗎,本尊都救黛黛多少回了,為何還不許給本尊?】

    桑黛:「」

    【不行,本尊不能坐以待斃。】

    宿玄站起身,忽然朝她走來,單膝跪在榻邊壓著錦被。

    他的身形寬闊,這麼蓋下來,夜明珠的光盡數被他擋住,桑黛的面前一片昏暗。

    「宿玄?」

    「你要還本尊的恩情,是嗎?」

    他彎下身子,撐在她的兩側。

    桑黛攥緊了錦被,茫然眨了眨眼,烏眸無措望著他,「是,但是」

    「那桑大小姐知道本尊想要什麼?」

    桑黛喉口一干。

    她當然知道,因為她滿腦子都是宿玄的聲音。

    【好漂亮,太近了,怎麼這麼想親?】

    【眼睛也好漂亮,睫毛彎彎翹翹,皮膚好白!】

    【可惡可惡,好想親好想親,本尊都沒親過!】

    桑黛有些驚愕,他滿腦子整天都在想些什麼?

    「大小姐,你知道本尊想要什麼嗎?」

    沒得到她的回答,宿玄忍不住了,湊的又近了些。

    【好近黛黛好香,嘴唇好紅】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唇瓣上。

    桑黛的紅唇微啟露出貝齒。

    宿玄的喉結拼命滾動,眸色愈發晦暗。

    「桑大小姐,你當真知道本尊想要什麼嗎?」

    溫暖的手觸碰上她的下頜,指腹貼著唇角,桑黛的呼吸間都是他們彼此交雜的體香。

    宿玄看著她的眼睛,問她:

    「大小姐,本尊要這個,你給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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