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讓高亮偉等的太久。

    八點鐘的時候，雲霄出現了。

    與他一起出現的，還有幾十個道長。

    這些道長，下到二十歲，上到五十歲，各種年齡層次相當的豐富。

    他們昨天接到通知，今天過來，參加提議投票。

    得知提議的具體內容，沒人拒絕。

    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來。

    有的道觀規模很小，和以前的陵山道觀差不多。

    就只有一座道觀，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道觀里也就兩三個道士，甚至有的道觀只有一個道士看家。

    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根本沒辦法離開。

    不過沒有關係，他們將投票的權力交給了當地的市道協，有市道協統計，然後參加今天投票。

    看著一下子湧出來的這麼多道士，高亮偉又想起陳陽昨天說的話，心裡不禁一沉。

    這小子的號召力，比他想像中要大。

    而且看這樣子，江南三位會長，對他也很支持。

    這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雲霄會長。」他走過去，臉色不佳：「我昨天給你打電話……」

    「你給我打電話了？」雲霄故作不知的拿出手機：「咦，還真有未接電話，不好意思啊，我沒看見。」

    高亮偉心裡不爽，但他能說什麼。

    人家就是明擺著不想接，他能怎麼辦？

    雲霄問：「高會長怎麼也在這裡？」

    高亮偉道：「陳玄陽打了道協的人。」

    「不會吧？」雲霄皺眉道：「陳真人不是這種人，這裡面肯定有誤會。」

    「我昨晚親眼所見，他就當著我的面，把我道協的弟子給踹飛，能有什麼誤會？」

    雲霄道：「高會長別生氣，我去問問。」

    「各位。」

    雲霄招呼道：「咱們先進去坐會。」

    人有點多，而且這還沒到齊。

    江南差不多能有九百多，一千左右的道觀。

    還好這裡是上真觀，要換成陵山道觀，估計就只能在外面坐泥巴地了。

    陳陽一群人聽見動靜就出來了，他趕緊招呼，大家都分開該幹嘛幹嘛。

    有了昨天陳陽的提前知會，一切進行下來有條不紊，沒有絲毫亂跡。

    高亮偉看著他們熱熱鬧鬧的有說有笑，心裡很不是滋味。

    他覺得雲霄完全把自己忽略了。

    等到這群人進去了，又來了一群人。

    九點鐘左右，已經來了上百人，中間還有很多遊客也上山。

    最讓高亮偉吐血的是，這些遊客，來的第一件事情不是上香，也不是進道觀。

    而是湊過來，有一雙獵奇的眼神，盯著跪在地上的十六個人仔細的看。

    「好神奇啊，他們真的一直跪到現在。」

    「我沒記錯的話，最早的一個，是昨天上午就開始跪的，你看他，還活著哎！」

    「陳住持真厲害，這麼多兇徒都能感化。」

    「可不是嗎，我昨天看直播，這些人飛出來，爬起來第一件事就是跪著，可見陳住持的用心良苦。」

    「這必然是有道的道長，才能做到這種地步的感化。」

    還有人問：「喂，你們也是道士，為什麼要來上真觀鬧事？」

    「陳住持說了什麼，讓你們有這麼高的思想覺悟？」

    「是不是跪下後，整個人都得到了升華？」

    大家七嘴八舌的問，劉志才等人，氣血上涌。

    高亮偉捕捉到關鍵詞。

    直播？

    這牲口，昨晚直播了？

    特麼的！

    這是人做的事情嗎！

    一點小矛盾而已，你犯得著上升到這種高度嗎？

    一股熱血往腦門上沖，高亮偉怒氣沖沖的就向著道觀里走進去。

    「雲霄會長，他昨天直播了！」

    高亮偉把剛剛聽來的話，全部轉述。

    雲霄道：「那什麼，我去問問。」

    高亮偉緊隨其後。

    見到陳陽，雲霄對他使著眼色，問道：「你昨晚弄什麼直播了？」

    陳陽道：「直播？不是啊，就是監控，不過現在監控都是聯網的，所以可能被有心人看見了吧。」

    「哦，這樣啊。」

    「陳住持，今天當著雲霄會長的面，我們把事情說清楚。」高亮偉道：「你要賠償，要道歉，我都可以答應你，但你先讓他們起來！」

    不能繼續跪了。

    遊客看見也就算了，丟人最多丟在外面，反正都是一群看熱鬧的，三天就忘，沒人會記在心裡。

    可是這不斷來的道長，也都看見了啊。

    再這麼下去，整個江南的道士都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了。

    陳陽道：「高會長，我不是說了嗎，你們真的有誠意，就先把錢送過來。萬事好商量的。」

    雲霄問：「什麼錢？」

    「他要道協賠償九千九百萬！」高亮偉憋屈而氣憤：「就只是打壞了幾張桌子椅子和字畫，他就獅子大開口！雲霄會長，你個評評理，有這樣的嗎？」

    他很委屈。

    他現在孤立無援，道協讓他自己解決，可他能怎麼解決？

    簡直弱小無助又可憐。

    那隨時都可能哭出來的表情，真的讓人同情啊。

    陳陽道：「高會長不要避重就輕。」

    「損壞的物件不在多少，而在是否貴重。那些椅子的價值我已經和你說過了，如果你不信的話，我可以請人鑑定。」

    「另外，馬文博道友輕薄方真人，也就是我沒有計較，我若是計較的話，那雙手，我會留下的。」

    「還有劉志才道友，一言不合就動手，這些可不是我編造的。」

    陳陽淡淡的說道。

    現在裝可憐？

    早幹什麼去了？

    雲霄聽著，點頭道：「高會長，如果是這樣，那陳真人的要求，並不過分。」

    「雲霄會長……」

    「我和陳真人雖然都是江南人，但我做事向來公平，我對陳真人的品格也絕對相信。看來，的確是你白雲觀道協的問題，這件事情，就按照陳真人的要求吧，你儘快的賠償道歉。」

    「我……」

    他哪裡想到，雲霄竟然會這麼直接的站在陳陽這邊。

    雲霄其實也沒辦法，陳陽都這麼說了，他想做中間人都不行。

    反正讓他自己去解決吧。

    他發現陳陽是越來越會利用規則了。

    十有**是被南崖給鍛煉出來的。

    這是好事。

    高亮偉憤怒又無可奈何的轉身走開。

    上午十點鐘。

    所有人都到齊了。

    一個屋子根本坐不下，就是念經修行的大堂，也坐不下。

    十點半，最後一撥人也到了。

    三位會長，只來了雲霄一位。

    陳陽還有些奇怪：「金圓師叔他們怎麼沒來？」

    雲霄低聲道：「南崖今天去多瑪群山。」

    「今天就去了？」

    陳陽一愣，旋即一喜：「好事啊。」

    雲霄道：「是好事，所以他們親自為南崖送行去了。」

    陳陽問：「這會不會太明顯了？」

    「明顯怎麼了？」雲霄毫不在意的笑道：「南崖不會往那處想的。」

    「更何況，這不是還沒開始嗎？」

    「現在只是去多瑪群山，一直等到他回來，在我們沒有上門去找他之前，他都不會有任何這方面的懷疑。」

    陳陽嗯了一聲。

    是他多慮了。

    這事情只有他們幾個人知道。

    他自然擔心南崖會猜到。

    可南崖此人雖然心機重，警惕高，但終究只是個人。

    人力有限，再聰明也有一個範圍。

    真要是連他們的想法都能猜透，就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人到齊了。」雲霄道：「你去請高會長過來吧。」

    「好。」

    陳陽出門，高亮偉坐在遠處。

    跪著的十六個人，已經短暫成為了上真觀一道奇特美麗風景線。

    前來的香客都會過來轉兩圈，然後彼此交談中得知具體的情況。

    或是留下口水，或是留下罵聲。

    一派和諧啊。

    「高會長，人到齊了。」陳陽道：「就差你了。」

    高亮偉面無表情道：「我不會主持的。」

    陳陽明知故問：「為什麼呢？」

    高亮偉道：「把他們放了，今天我給你一個完美的結局。」

    陳陽道：「賠錢，道歉。」

    高亮偉嘴角抽搐：「陳住持，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想清楚。」

    陳陽道：「高會長年紀不小，見識卻太淺。在我這，魚和熊掌是可以兼得的。」

    「反正我是不會主持的，我不主持，今天的投票白雲觀道協不承認！」

    「哦，這樣啊。」陳陽道：「那真是叫人為難。」

    他看向被圍觀的十六人，說道：「輕薄我觀中真人，按照陵山道院的規矩，這雙手是不能要了。所以我打算一會就帶著馬文博道友去乾元觀，邀請各路真人大宗師前來主持公道。哦，對了，呂卿爾大宗師最近在江南，或許可以請呂宗師斬了他的手。」

    「至於劉志才道長，深更半夜前來上真觀行兇，按照陵山道院的規矩，我應當廢了他的修行，順便上報道協，請求將他逐出道門。」

    「剩下那十四位道友，倒沒什麼事情，畢竟也是被人慫恿。不過呢~」

    他看向高亮偉：「身為慫恿者，高會長你可能會受到影響。」

    「你威脅我！」高亮偉氣瘋了。

    當著自己的面，說這種話，明擺著就是威脅。

    陳陽道：「不是威脅，我在陳述事實。高會長，請你一定相信我，只要我想，我能玩死你。」

    「你……」

    「不過幹嘛非得破壞同門的友誼呢，你說是不是？」

    陳陽換上笑容：「來吧，進來主持會議，早點將流程走完，我們也好早點商談賠錢道歉的事宜。」

    高亮偉不說話，他在思索其中得失。

    思索陳陽到底是開玩笑，還是玩真的。

    「高會長常年在白雲觀道協待著，外面的事情大概不清楚。」

    「上個月，儒教的康庭大師，在武夷山搬弄是非，被我給斬了，高會長可以了解了解。」

    「也是上個月，我為武夷山青蛇妖族的白族長護法走蛟，在錢塘江斬殺了上千頭大妖，還順便去東海斬了一頭龍，高會長也可以了解了解。」

    「還有很多事情，太多了，一下子記不起來了。」

    陳陽故作頭疼的揉揉腦袋：「總之了，我只是想對高會長說一句，我這人，恩怨分明。你不來招惹我，我肯定不會閒的沒事去找你麻煩。」

    「如果以後白雲觀道協，還要來找我要什麼管理費之類的東西，那我覺得，我們之間肯定還會有矛盾的。」

    「話止於此，高會長，我先去了，等你哦。」

    陳陽轉身離去。

    高亮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陳陽說的，他都知道。

    這麼大的事情，他身為道協副會長，怎麼可能不知道？

    但他再厲害，終究就是一個人。

    他一個人能和龍虎山，和武當山相提並論？

    而且你一下子有了五座道場，只是找你收點管理費，很過分嗎？

    再加上陳陽的提議正在進程中，他們覺得，陳陽肯定不會為了區區這點錢，得罪他們。

    千算萬算沒算到，陳陽的反抗如此劇烈。

    高亮偉猶豫了很久，最後還是進去了。

    他妥協了。

    不管怎樣，先依著他，主持今天的會議，把投票進行下去。

    中午十二點。

    在高亮偉的主持下，投票順利結束。

    江南九百餘座道觀，幾乎全票通過。

    面對這根本沒辦法改變的局面，高亮偉心情糟糕透了。

    投票結束之後，陳陽本是打算請他們出去吃一頓，結果一個個的上來打聲招呼就走了。

    不消片刻，幾百人，都走光了。

    「陳住持，恭喜。」高亮偉言不由衷道：「會議已經結束，是不是該放人了？」

    陳陽道：「不是說了麼，賠錢，道歉。」

    高亮偉怒道：「陳住持，我按照你的要求，讓你會議完美通過，你現在還跟我要錢？你，你…你欺人太甚！」

    陳陽道：「高會長，我從一開始就說了，賠錢道歉。至於會議，是你們白雲觀道協自己非要來主持，又不是我捆住你的腿腳逼著你，怎麼說我欺人太甚？真是叫人弄不明白啊。」

    高亮偉胸膛一陣起伏，呼吸急促，最後好不容易壓制的平穩，點頭道：「好，陳住持，我明白了，你要錢是嗎？行，我這就回去申請！」

    他轉身就走。

    跪在外面的劉志才等人，眼中露出了絕望。

    高會長他，就這麼走了？

    我們怎麼辦？

    難道要一直跪在這裡嗎？

    雲霄道：「差不多就行了，事情做的太過也不好。」

    陳陽道：「師叔，不是我想太過。可話都說出去了，難道叫我吞回去？而且，這些人，不教訓教訓，真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仗著上面有人關照，肆無忌憚。竟然來要道場的管理費？誰給他們的膽子啊。」

    雲霄很無奈，陳陽這是真要跟人家槓上了。

    ……

    江寧市，洪家。

    洪升突然接到電話，過了會兒，掛斷電話。

    他吐了一口氣，雙眼一片陰霾：「一視同仁？」

    「我親自開口，要幾個道場的修行名額，都要不來了？」

    他冷笑兩聲。

    回頭道：「江南四月的道場修行名額，已經放出來了，讓他們去佛門和儒教的道場。我請了幾位高手，他們會先把名額拿下，然後轉送給你們。」

    洪慶問：「請的哪幾位？靠譜嗎？」

    洪升道：「仙門的朱建國，苗華勇，陳舟。」

    一千萬請一個人，這代價很大。

    基本上，是花錢買名額。

    但只能拿到名額，就不算虧。

    上真觀。

    陳陽看著突然震動的手機，看著三條到賬簡訊，很疑惑。

    就在剛剛。

    他收到了三筆一千萬的轉賬。

    很奇怪。

    難道有人轉錯賬了？

    那對方肯定很著急吧。

    他正準備聯繫銀行，查一查是誰轉錯了。

    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備註是：欠債人朱建國。

    「陳真人。」朱建國道：「我剛剛給你轉了一千萬，我現在還欠你九千萬。」

    「錢是你轉的？」他恍然。

    看來，這傢伙還算守信用。

    沒有和自己玩失蹤的把戲。

    朱建國道：「是我轉的，剩下的九千萬，一年之約到期之前，我會還清的。」

    說完就掛了電話。

    剛掛。

    又有電話打來。

    這次是苗華勇。

    接著是陳舟。

    三筆一千萬，就是他們轉來的。

    陳陽心情大好。

    遠在江寧市的洪家。

    洪升站在陽台，突然打了個噴嚏，心裡隱隱有點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