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誰的笑誰記了一輩子

作品:《邪惡賢妃

    數日後。

    日月皇朝京都很是熱鬧。雖前不久太后仙逝,但許是太后保佑,盡讓皇上無意間找到流落民間的弟弟!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戰北將軍的遺孤,琴歌!原來,他不是戰北將軍的親生兒子!

    各種故事版本都有,總之一句話,當著滿朝文武的面滴血驗親,兩兩相容,的確是東方皇家的血脈啊!

    滿朝文武皆是感謝上蒼,血脈伶仃的東方皇室,終於多了一個人了。

    琴歌認祖歸宗,封為寧寰王。同時,為表感恩上蒼,皇上免除全國賦稅一年。老百姓只看日子是否好過,這找回一個王爺,便一年不交賦稅,皆是眉開眼笑。再也沒有多餘的閒話說了。

    今天是遊街同慶的日子。整個京都人流如注。道路兩旁,侍衛身後擠滿了歡天喜地的老百姓。只等著寧寰王的轎攆路過。

    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那麼喜歡湊熱鬧的。

    上官七七被擠在人潮中,想退都退不出去。她大早上來時,街上很安靜。安靜得一個人都沒有。誰知道,不過進布莊等著給上官靖做了一些衣裳,出來就是這幅場景了。

    滿臉都是無奈,「小月,你怎麼沒告訴我,今天會這麼擠?」

    小月同樣無奈,把上官七七牽得緊緊的,就怕不小心走散了。「主子,你前些天不是下令,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陪自家爹麼……你說了,在府里,在你耳朵旁,只能說柴米油鹽醬醋茶。但凡聽到其它的,就割了嘴巴。我怎麼敢說啊……」

    好吧。她的確這樣說過。也是怕上官靖傷心。

    旁邊有人聽到她們的對話,接過話頭說道,「姑娘們也不能這樣說,沒有大家哪來小家,皇家的事可和我們老百姓息息相關的。」

    他算那根蔥啊,小月沒好氣道,「用你多事!」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費力扭頭看過來。這一看,見上官七七眼睛上綁縛著緞帶,一時怔住。本來想說兩句她們不懂國家大事,小女兒家不知禮節的,都說不出口了。原來是個瞎眼的姑娘,見識少自然情有可原了。

    又在小月狠狠一瞪中有些狼狽的扭過頭去。這樣盯著看,的確很不禮貌。

    突然間,前面街頭的老百姓熱情空前高漲起來。

    波浪一般一排排跪下,一聲聲的,「寧寰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許是那些人跪得太快,許是她們跪得太慢。總之,所有人都跪下了,上官七七還站著,小月自然也陪她站著了。

    她還真不是奪人眼球故意吸引人注意力的,只是不怎麼習慣這樣行禮,但到底也打算跪的,就是慢了一拍罷了。

    耳邊是震耳欲聾的千歲聲。華貴的轎攆越來越近,卻在經過上官七七她們身邊時緩緩停了下來。

    這一來,所有人都替她們捏了一把冷汗。

    衝撞皇族,擱在哪裡都是大罪。

    那些人也不叫千歲了,一片靜默。

    轎攆本就沒有那麼嚴實遮擋,流蘇晃蕩間,隱約能見裡面的人美如月虹,天生風情萬種。

    那紫青色的流蘇帘子被一隻素手掀起來,從他手中紛飛出一張浣花箋。

    那浣花箋帶著微微桃花色,徑直落到上官七七手裡。

    帘子被放下,轎攆又開始移動起來。不過片刻,走出了這條長街。

    小月在眾人各種呆愣的時候,拉起上官七七,飛速閃人。直到終於脫離了大道,到了僻靜的小巷子裡才鬆了一口氣。

    寧寰王,也就是曾經的琴歌。她每次見他,都是這般大的膽子啊。小月還記得,曾經自家主子被幽冥教的人追殺,琴歌來救她,也是這般毫不避忌,我行我素。

    「主子,幸虧我們跑得快。」

    上官七七笑了笑。「回去吧。」

    小月對她手中的桃花箋很是好奇,偏過頭去看。「咦?主子,這是菜譜啊。『一見傾心』的做法。」

    她以為是什麼秘寶呢,只是一道菜?

    雲鶴樓曾經盛極一時,千金難求的『一見傾心』。

    琴歌,不,寧寰王送給主子一道菜?如果她沒記錯,曾經她查到的消息里,琴歌是雲鶴樓的幕後老闆吧?而這道一見傾心,便是雲鶴樓的老闆親自做的。

    專門為主子做的?

    雖猜到了很多,但小月素來聰明。也就什麼都沒說。

    上官七七和小月回到將軍府,見到一個不算意外的人。

    東籬看到她們回來,很直接的說明來意。「你的眼睛,可以治了。」

    可以治了?上官七七卻很理智,「你從哪兒找來的眼睛給我。」

    東籬冷笑,「上官七七,別不識好歹,得了便宜還賣乖。我才懶得為你費心。這不過是巧遇到了,別人不要又恰好適合你。我來給你治,不過是想證明自己的醫術罷了。」

    「眼睛,應該還在那人身上吧?」

    這是自然。「你問這個做什麼?」

    「至少,讓我當面謝謝那人。」

    「你又不認識他,他也不想見人。你準備一下吧。也先別急著謝,多大的風險我都說不準。還得看你有沒有那個福氣。」

    總覺得,眼睛,對一個人來說,太過於重要。若是以前,她沒心沒肺或者無所謂。但現在,卻覺得這恩情,太大。

    對於上官七七眼睛有希望治這件事,小月和上官靖都無比的開心。但東籬的條件是,不能在這府里治。他要帶上官七七走。

    小月並未完全相信東籬。畢竟,東籬性子太過乖戾,時好時壞的。要是對自家主子做什麼事怎麼辦?

    上官靖到底年長些,「七七拜託了。」

    馬車黃昏時從上官府出發,直到月落西山才停下。上官七七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只聞到濃郁的草藥清香。四周很是安靜。

    接下來三天,幾乎是苦行僧一樣的日子。絕對清湯寡水的飯食。只有一個藥童照顧她。

    第四日,開始治眼睛。只是這一開始,東籬便用藥讓上官七七失去了意識。等上官七七再度醒來時,感覺眼睛有些痛,正準備伸手去摸,那藥童叫道,「不能摸!」

    那藥童過來一番小心翼翼的檢查,「師父說了,每三天換一次藥,半個月後才能把遮掩布取下來。到時候能不能看見,就要看你的造化了。」

    三天過後第一次換了藥。雖然還是黑漆漆的一片,但已經不痛不癢了。這地方當真安靜。東籬似乎不在,只有那藥童時而走動,時而搗藥的聲音。有時候藥童也出去了,當真是萬籟俱靜了。

    外面陽光很好,很溫暖。

    上官七七摸著路,出房間曬太陽。藥草香很是馥郁。等等,有人?

    「誰?」

    若不是她感覺敏銳,也察覺不到那人的呼吸。很是輕淺。

    並沒人搭話。

    稍一尋思,收了準備拿盤龍絲的手。「你是給我眼睛的人?」

    依舊沒人搭話。

    但,她確定,一定有那麼一個人,就在不遠處。

    她屏氣凝神,能察覺到那人的大體方位。但想了想,也許人家並不想她靠得太近。就在不遠處坐了下來。

    一直坐到午時,藥童回來。

    「啊?你們怎麼出來了?曬曬太陽現在是沒事,可若不小心摔了怎麼辦!」

    上官七七並不需要藥童扶,她早已被上官靖訓練適應了。便讓藥童去扶那人。那人倒也沒推遲。由著藥童扶到隔壁的房間。上官七七聽到響動,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僅一牆之隔而已!

    藥童叫水冰。從水冰口中得知,這裡的確是東籬的一處住所。也種了好些藥草。但有些藥草是無法自己種的。必須野生藥性才好。水冰一年前拜東籬為師學醫,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把藥草圖冊記了個大半,現在,每天的任務是去山上采三種院子裡沒有的藥材。實地學習。

    翌日,水冰給上官七七端來飯菜。「你最好還是不要到處亂走。」

    「去隔壁找那個人也不行嗎?」

    水冰認真想了下,「他好像不喜歡和人相處。你最好不要去打擾他。」

    雖是隔壁,門卻完全是朝兩個方向開的。所以,一直以來並不曾遇到。兩間屋子的交叉點,就是那種滿藥草的院子了。

    當上官七七再一次出來曬太陽時,又遇到那不愛說話的人。

    這次她沒打擾他,只是靜靜的曬太陽。

    只是今天水冰回來的有些晚。午時已經過了,還沒個響動。不是在山上出了什麼事了吧?

    下午的風溫熱中漫開徐徐涼意。上官七七察覺那人的呼吸有些不穩起來,好似要咳嗽的樣子?

    「你沒事吧?」


    「我們還是進屋去好了。」本想去扶他,還是作罷,「我走前面,你跟著我腳步聲來。」

    把那人帶回她隔壁的房屋,「你等等,我去試試弄點吃的來。」被上官靖訓練的習慣,讓她來這裡的第一天,就讓水冰帶她把大致的屋子廚房什麼的都摸索了一圈。現在想來,水冰唯一沒帶她去的,除了東籬的居室,便是她隔壁的屋子了。

    摸索到廚房後,雖然不容易,但這個時代的廚房簡陋,操作也相對簡單,沒有那麼危險。

    確實廢了不少力。總算簡單的菜也做了兩個出來。

    端著菜飯到隔壁房間,摸到桌子放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全是素菜,你先將就吃點。」

    自然,那人依舊沒說話。靜了一會兒好歹是坐過來和她一起吃飯了。

    他們剛剛吃完飯,水冰才有些狼狽的出現。見到屋子裡的人都在那裡,鬆了一口氣。他今天在山上遇到一隻吊睛白額大蟲,追得他滿山跑。差點就成了那大蟲的口中餐了。

    見桌子上的碗筷飯菜,很是詫異,「你們自己做飯了?真是不好意思。千萬別告訴師父啊……我立刻再去做。」收拾碗筷時看到上官七七多處燙傷的手,更是慚愧了。「你的手沒事吧?等等,我馬上去給你搗藥來敷!」

    「呃,沒事。不過是小傷。」要用手去摸,哪有一點都不燙傷的,她已經是厲害的了。

    水冰卻很堅持。

    日子就這樣匆匆而過。上官七七五次藥已經換完。只等今晚一過,明天就可以見成效了。自然,不管成效如何,明天都會離開了。

    雖然東籬性格乖張多變,收的這個徒弟卻是地地道道的老實孩子。好歹相處大半個月。有些不舍。這天晚上刻意做了很多菜,飯後又準備了些點心搬到院子裡和他們賞月吃。

    盛夏的夜空很美,乾淨的墨藍,星河浩瀚。

    伴隨著幽幽沁脾藥香。

    「明天你們就要走了。哎。」

    上官七七好笑,「不是更好。就沒人給你添麻煩了。」

    「也許以後就沒機會見了。」水冰的語氣有些傷感。對於一個立志學醫的人來說,治不了病人,那的確是很無奈很傷感的一件事。

    沒有這麼誇張吧?這孩子,天生多愁善感啊。「說起來還真是,我都不知道你長什麼樣子。以後遇到都不曉得是我恩人。」

    「身為醫者照顧你是應當的!而且你明天就可以看見了!」這點水冰很堅持。

    水冰的聲音,是那種男童還沒變音的稚氣。上官七七便逗他,「要不,你先讓我摸摸。我很恐慌啊,你是大夫,我摸摸你心裡也踏實些的。」

    這種說法純粹是唬小孩子的。水冰就和他名字一樣。心思簡單純透。還真信了。本著醫者只要能治好病人的無限奉獻原則,便湊上去。「你摸吧,摸了安安心心睡一覺。」

    上官七七很難才憋住笑。心情一下子無比開懷。這是自從小鎮醒來,第二件真正讓她心情好的事。第一件是上官靖安然無恙。

    水冰的臉明顯稚嫩,眉眼都感覺得出是個沒長開化的孩子。大約十一二歲的樣子。輪廓嘛,是個徹底的正太。大大的眼,殷桃小嘴……

    上官七七就更想笑了。故意咳了咳,「嗯。我心裡踏實了。」

    轉而側頭,「恩人,你讓我也摸摸吧?」

    自然,沒有回應。

    過了一會兒,水冰說道,「他說,他不是你恩人。也不需要你記住。」

    「我不記住,我就摸摸。」

    水冰說,「他說你『大膽』。」

    上官七七微頓了一下。有種很奇怪的感覺。還沒等她想到哪裡奇怪,水冰又傳話,「他說,你做的菜很好吃。」

    那人可能是估計到自己食言,立刻覺察,便讓水冰說這句話,很大程度是岔開上官七七思緒的意味兒。是個很聰明的人。

    「不摸便不摸罷,只是有些遺憾啊。既然不讓我知道他是誰,那斷然不會讓我看見的。道別的機會都沒有啊。」

    這次,水冰很久都沒說話。

    夜風越來越涼。要進屋子去睡覺了。到要分別時,水冰才開口,「他說,你那麼在意眼睛的事,就算要摸,也該他摸你,不是你摸他。」

    初始覺得不對,仔細想想,的確?

    對著水冰他們的方向仰起頭,「摸吧。」

    又靜了片刻。微涼的手落在上官七七臉上。並沒像她摸水冰那樣故意摸了個遍,只是擱在她臉上,稍稍頓了頓便拿開了。

    這一夜,上官七七沒怎麼睡好。倒不是說擔心明天的結果。夜半的時候,聽到馬車來了又去。給她眼睛的人,走了……果然是道別都不曾啊。

    上官府。

    又一次全府的人站在門前迎接上官七七歸來。當看到馬上英姿颯颯的上官七七時,小月激動得眼圈都紅了。立刻跑上去牽馬,「主子!」

    上官七七利落的翻身下馬,笑吟吟的,「小月,哭什麼啊。」小月搖頭,趕緊把淚搽乾淨了。

    上官靖見上官七七眼睛完全無異,「東籬先生真是神醫!可惜,不知恩人是誰。我們應該好好謝他的。」說話間又咳嗽起來。

    雖然醒來,但他的命是硬生生救回來的。身體損傷不小。加上以往常年征戰,身上落下的毛病現在都時常出現。

    「爹啊,進屋去吧。」

    翌日。南陵王府前。

    小月看了看自家主子,才去敲門。

    敲了半天,沒人來應。小月只好硬著頭皮又敲。府門在小月猝不及防中吱呀一聲打開。一冷麵絕色女子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而後就像上官七七第一次敲開南陵王府的門那樣,又一下關上,把她們阻隔在了門外。

    小月也是知道緋然的。暗暗咬牙,卻沒說什麼。

    就像場景重現,在小月忿忿轉身時,那門再度打開。「進來吧。」

    在她們進門後,緋然沒有多餘的話和表情。再度消失了。空蕩蕩的南陵王府,好似只有上官七七和小月兩人。

    不去想,卻無法忘。舊地重遊,原來,是這麼的寂寞……

    一步步走過,那時常異樣掩血的花台依舊開得酴醾,那池中的小食人魚依舊遊得暢快,冰冷的空氣,詭秘的王府,一切,似乎都沒變。變的,只是後皇不在了……

    「主子……」小月拉了拉她的衣袖,「馬車還在等我們呢。別誤了時間。」

    蒼駒過隙,日走月遷。

    一年後。

    南之彼端,六月中旬到七月上旬,都是多梅雨的季節。

    上官靖曾經戰場受的傷,在這種天氣里就和犯風濕沒兩樣。萬般酸痛無力。

    這天,好不容易天光放晴,整個世界都是一片清新的味道。

    上官七七推出輪椅,衝上官靖道,「爹,我推你出去散步啊。」

    「七七,我們什麼時候回老家啊。」

    「我知道,爹你是惦記著家裡那一畝三分地呢。放心吧。不是有小月他們嗎,還怕侍候不了你地里那幾根苞谷棒子啊。」

    一年前,他們回到上官靖故里。安頓下來後,上官七七便時常帶著上官靖四處遊玩。上官靖身體大不如從前,上官七七便讓人做了輪椅推著他玩。本以為上官靖要拒絕的,沒想到意外的平和。徹徹底底就是一個普通父親般好相處。

    兩父女一起走過不少地方。這幾天被梅雨所阻,才在這個地方停了下來。眼下,天氣放晴,自然要出去走走了。

    上官靖一輩子,沒有如此悠閒安逸的時候,以前是為了守大好河山,現在,是欣賞大好河山。不免很是感慨。

    他雖不做官了,國家大事也還是知道一些的。就在他們離京不久,說是皇上身體抱恙,無法在過渡操勞處理國事,便讓位新封的寧寰王了。

    新帝的手段本事絲毫不遜色於人。值得高興的是,新帝照規矩納了三宮六院的妃。雖一直沒立後。但現在,已有好些妃子有了身孕,或者誕下龍脈。朝野上下,一片喜慶。

    心底微嘆。「七七,你也該多和那些年輕人交往交往。別整天陪著我這個老頭子瞎晃。」

    「老頭子?爹,我可沒見過四十一歲的老頭子。」

    上官靖更是無奈。正要說什麼上官七七突然道,「爹,你看前面那人手上的是不是鈴鹿?」

    鈴鹿非常難找,便是有錢也不一定買得到的。對上官靖的身體很有幫助。突然看見,上官七七自然興奮。

    「好像是。」那人走得太快,眼見就要不見了。上官七七道,「爹,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問問他賣不賣。」

    的確走得很快。顯然是匆忙在趕路。還是個練家子,上官七七直追到人家家門口。那人突然停下來,「為何跟著我?」

    是個十八九歲的少年。眉目間隱約可見天生的霸氣。

    上官七七還沒說話,屋子裡有聲音迎了出來。「小川,你回來了?」

    竹簾被掀開,走出一個小腹微隆的黃衣少女來。

    看見少女的那一刻,上官七七整個僵在當場。

    那少女看見她也有些詫異,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的臉看。「你是?」

    上官七七深吸了一口氣,「綠可。」

    少女驀地張大眼睛,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最後儘是蓄滿了淚。幾乎是有些顫抖的,「你是……七姐姐?」



第一百三十八章 誰的笑誰記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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