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五章 打草驚蛇,密雲行雨

作品:《陰脈先生

    天一擦黑,我就開始行動。

    照舊先在院周做好布置,焚起三柱香插在院門前,然後蒙上臉從後面翻過柵欄進院。

    所有窗戶都遮得嚴嚴實實,沒有一絲光亮透出。

    我貼在後門外側耳聽了片刻。

    房內無人,有狗。

    我點上三柱香插在門前,稍等片刻,撬開房門走進去。

    一隻躺在地上的黑背猛得站起來,仿佛在滴血的通紅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

    我沖它招了招手。

    黑背眼神變得迷茫,搖著尾巴跑到我跟前。

    我拍了拍它的腦袋,往屋裡指了指。

    黑背立刻跑進前屋,停在西北角,用爪子往地上刨了刨。

    地上有個暗門,用瓷磚鋪面偽裝,黑背爪刨的位置掀開有個拉環。

    我按住黑背的後頸,把它的脖子扭斷。

    吃過人的畜牲不能留。

    黑背倒在地上抽搐不停。

    我把它拎到旁邊放下,下了傀儡術,貼到暗門上聽了聽,掏個藥包拿在手上,掀開暗門抖開扔進去。

    沉悶的倒地聲傳來。

    我又等了十分鐘,聽到了第二聲摔倒和鐵器墜地的響動。

    這兩聲近在咫尺。

    我這才進入暗門,順著扶梯下到地室。

    挨著牆角擺放的鐵籠子全都空空蕩蕩。

    地中間有張鐵床。

    鐵床上鎖著那個做壽材的男童,眼睛瞪得大大的,無神地看著上方,一動也不動。

    地下有兩個人,一個倒在鐵床邊,黑黑胖胖,圍著皮裙,好似屠戶,手裡拿著剝皮刀,另一個則倒在入口扶梯旁,臉上有道斜長的幾乎把整個張臉都劈開的可怖刀疤,一身肌肉如鐵般精實,用濕毛巾捂著口鼻,身邊有把砍刀。

    床邊那個聞藥即倒,而扶梯旁這個則及時屏住呼吸,擋住口鼻,埋伏在入口旁想要偷襲。

    可他不知道,這藥會通過皮膚毛孔進入身體,只遮掩口鼻沒有用。

    我給男童做了個簡單的檢查。

    還沒傷到身體,但迷藥用的量有些大,十有八九是會對神智造成影響。

    我沒立刻解了男童的迷藥,把他放到一旁,將倒在扶梯旁的刀疤臉綁在鐵床上,解開迷藥。

    刀疤臉清醒過來,立刻猛力掙扎。

    我靜靜地看著他。

    刀疤臉掙了兩下,意識到無法擺脫,扭頭看向我,道:「老合,兄弟慢大砍,靠的神仙碼頭,耍興討噶先抬帆子照船底,不要黑麻漏眼拐大窩」

    我說:「我問你答,給你三次機會。」

    刀疤臉道:「老合,帆子不同跑海同,都是踩浪撲水討命,扎手子」

    「答錯了!」

    我踢了倒在床邊的黑胖子一腳。

    黑胖子搖搖晃晃爬起來,舉著剝皮刀就在刀疤臉的額頭上劃了道口子,順勢一掀,就把直到眼眶的臉皮揭了起來,就那麼拎著。

    刀疤臉發出撕心裂肺的大聲慘叫。

    我說:「造畜有十三法,難度最高的就是魚蛇之屬,需要剝皮剃肉,斷筋折骨,施術時先用藥迷了,防止太過痛苦精神崩潰,下刀時得快,不能猶豫,好手只需十八刀就能把人皮完整剝下來,再打碎全身骨頭,挑斷所有筋帶,然後敷上預備剝好的蛇魚之皮。你一定沒自己體驗過吧。」

    刀疤臉不理我,繼續大聲慘叫。

    我說:「你還有兩次機會。」

    入口處突然有慘叫聲響起。

    片刻之後慘叫聲停止。

    黑背跳了下來,嘴裡叼著一隻斷手,鮮血滴答。

    刀疤臉不叫了,絕望地看著我。

    我說:「采聲傳信的手段雖然老套,倒也有用,進來的時候我就看到埋在牆角的銅管了,要不然你沒機會叫。讓你做個明白鬼,我是純陽宮弟子。我純陽宮將在金城顯聖揚名,要清一清地面上的城狐社鼠,你老實回我話,我把你交給警察,讓你得個痛快。不然的話,就體驗一下生剝造魚的感受!」

    刀疤臉看著我,胸口劇烈起伏,眼神漸趨瘋狂。

    然後他猛得一咬牙。

    可這下沒有任何效果。

    他呆了一呆,瘋狂咬合,可每咬一下都是軟弱無力。

    這都在我的預料之中。

    能夠在看到同夥被迷倒後,還想著伏擊反抗的,必定是凶頑之輩。

    我一拍圍著皮裙的黑胖子後腦勺,說:「你說也一樣。」

    「我,我什麼都不知道。」

    黑胖子神智恢復,但身體卻動不了,恐懼得聲音顫的不成樣子,短短一句話,結巴了四五次才說下來。

    我說:「你會知道的。」

    黑胖子的手動了起來,熟練地下刀剝皮。

    這次刀疤臉慘叫得比較真實。

    幾刀之後,他就忍受不下去了,叫道:「老神仙,我說,給我個痛快。」

    我說:「沒機會了。」

    刀疤臉叫道:「你說過給我三次機會的。」

    「那話說給他聽的,不是給你聽的。」我看向黑胖子,「你們做這行多久了?」

    黑胖子動作停下來,臉上大汗淋漓,看著血肉模糊的刀疤臉,哆嗦著說:「十,快十年了。」

    我點了點頭,又問:「父子海,仁義海?」

    父子海是指家傳本事,仁義海是指師門傳承。

    黑胖子哭喪著臉說:「我本來是殺牛的,八四年打架捅死了人,被龍老仙爺撈出來,看中了我有殺牛的根底,傳了我這手造畜本事,學了一年多,八六年開始做這活。」

    我瞟了刀疤臉一眼,「他呢?」

    黑胖子道:「他是龍老仙爺的徒弟,不會造畜,負責看場子,處理屍體和人頭畜。」

    我問:「這些年做了多少個?」

    黑胖子道:「記,記不得了。」


    我說:「記不得了?」

    黑胖子的手突然動起來,又給了刀疤臉一刀,掀起好大一塊皮。

    刀疤臉慘叫。

    黑胖子叫道:「真不記得了,有時候好幾個月不送一個來,有時候一個月送好幾個,都不讓我多問,只管造畜,造完就帶走,這都快十年了,我真記不住了,真沒騙你啊。」

    我問:「那八六年之前誰做這活?」

    黑胖子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他手中刀又舉起來。

    刀疤臉叫道:「我知道,別剝了,我知道。」

    他痛哭流涕,「別剝了,給我痛快,求你給我個痛快。」

    越是兇殘的人,其實越怕死。

    他們的兇殘,只是在掩飾自己內里的軟弱。

    黑胖子手中刀放下。

    我給自己點了顆煙,「說吧。」

    「還另外有一伙人,在做我們這事。之前龍老仙爺缺人,我在他身邊跟了一段日子,陪老仙爺見過那伙人。他們是專門做這個的,不獨接老仙爺的生意。後來生了事,他們一個重要的頭目不明不白地死了,好像因為懷疑是老仙爺那邊走了風才導致的,他們跟老仙爺鬧崩了,不接老仙爺的生意,老仙爺才自己安排人來做這個。」

    「他們從龍孝武那裡接了幾單生意?」

    「就兩單。」

    「都做成了?」

    「死了一個,成了一個,成的那個賣給了跑棚子車的,活了三年。」

    「造畜傷陰德,沒有多大的買賣,他們能專門做這個?」

    「他們跟花眼張那起拐子和南北的花子幫都有聯繫,花眼張拐的孩子裡出問題沒法倒手的,就都扔給他們。造畜、折割、做祭、結陰親,什麼都做。」

    「千面胡手底下也有這麼一幫人,是不是就是他們?」

    「我沒見過千面胡手底下的人,不過那伙人當初跟花眼張也是合夥,不是自家兄弟。那伙人,應該自有根底。」

    「就這些?你知道的也沒有多少啊。」

    「我,我,還有,還有,讓我想想對了,有一回我聽龍老仙爺抱怨,說什麼那傢伙什麼都要摻一手,選材他家的,施法他家的,斷因他還摻和,拿他這個老仙爺當什麼了,哪有這種美事?那次抱怨之後,沒多久,他就和那伙人鬧崩了。」

    「那伙人現在還在幹這活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被老仙爺派到這邊後,我平時也很少出去,對江湖上的事情很多都不清楚。」

    「特麼的,姓龍的許了你什麼好處,讓你被當老犯一樣關著也還死心塌地的替他賣命?」

    「當初我快死了,是龍老仙爺救了我一命,我這是在報答他的救命之恩。」

    「你特麼的還挺高尚!」我嗤笑了一聲,「姓龍的這種外道術士信人的恩義?他給你使了什麼手段?」

    刀疤臉這才老實說:「他給我種了妖蟲,要是敢不聽他的,立馬就會妖蟲噬心而死。跟我一起的,還有四個夥計,都是起了歪心思,被妖蟲給活活咬死了。我親眼看著他們一點點被咬死,那麼大隻蟲子從胸口裡鑽出來,長著他們的臉,還在沖我笑!」

    說到這裡,他的臉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

    顯然這件事情給他留下了極深的陰影。

    我問:「你知道那伙人在哪兒不?」

    刀疤臉道:「不,不知道。那伙人行蹤詭秘,自打八五年那事發生後,就不怎麼露臉了。想找他們做生意,可以在金城日報中縫上登廣告,只說一句,自家養的山豬患缺頭症求個能治的獸醫,再留下自己的聯繫方式,他們第二天準會主動來聯繫。」

    我點了點頭,問:「你還有別的要說的嗎?」

    刀疤臉仔細想了好一會兒,才道:「真沒有了。求老神仙給我個痛快。」

    我低沉地笑了笑,對黑胖子說:「繼續吧,做了造畜一回,哪能不試試難度最高的魚蛇之屬?」

    豆大的汗珠自額上滾落,黑胖子一臉絕望地舉起剝皮刀。

    刀疤臉大駭,扭曲掙扎,嘶吼:「你說我老實交代就給我個痛快的,殺了我,殺了我啊!不守諾言,不怕雷劈嗎?啊,啊,啊老天爺,劈死你個狗娘養的,啊啊啊,你全家不得好死啊!啊」

    「我是純陽宮弟子,正道大脈,你什麼時候聽說過正道大脈弟子跟你們這些外道術士講信用了?」

    我低沉地笑了兩聲,抱起那個男童,頭也不回地離開地室。

    撕心裂肺的慘叫,無比惡毒的詛咒,都被關在暗門後面。

    屋地上躺著四具殘缺不全的屍體,胳膊腿血肉拋灑得滿屋都是,宛如屠場。

    正門後的三柱香已經折斷。

    他們是從正門闖進來的。

    於是我照舊從後門離開。

    但沒走遠,轉了一圈,又潛回到附近暗處盯著。

    足過了小半宿,到後半夜一點多,才有人鬼鬼祟祟地從村子裡跑出來,翻牆進了小院。

    這人很快翻牆出來了,腳步透著恐懼與慌張,沒再回村里,而是徑直向村外逃去。

    我稍等了片刻,待那人完全消失在黑暗,這才掏出個小藥瓶,打開來,沾了點藥膏抹在鼻下。

    立刻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伴著清涼的辛辣味道。

    插在院門口的是追蹤香。

    香氣已經飄滿整個院子。

    只要人進去,身上就會沾上味道。

    再配合特製的藥膏,就可以聞到殘留的特殊氣味。

    這氣味會在經過的地方殘留二十分鐘左右。

    稍懂些法門的真正術士都會發覺這味道的問題。

    但普通人沒有這個能力,正適合用這個方法追蹤。

    我把男童綁在後座上,騎了摩托循味追蹤。

    傍天亮的時候,來到了龍孝武的住處。

    我沒進去,掉頭返回。

    路上,給張寶山打了個電話,約他出來見面,並叮囑他不要告訴任何人。

    見面的地點,是一個停產的藥廠。

    這是街道辦的集體廠子,用來安置回城知青,沒什麼技術能力,只能生產些鎮痛片、感冒靈之類的小藥,沒維持幾年就干不下去了。

    我趕到的時候,張寶山已經到了,正靠著輛邊侉子上抽菸,見我過來,便把煙扔地上踩了一腳,迎上來問:「什麼事?」

    「這孩子,你找地方安置一下,再給他檢查檢查有沒有傷到神智。」我把摩托後座上綁著的男童抱下來遞給張寶山,「再幫我查兩個生日,很可能在八五年報過失蹤。」

    張寶山小心翼翼地接過男童,放到侉斗里,又把自己的外衣脫下來給他蓋上,然後才問:「也是被拐的?」

    我點了點頭,拿出紙筆,把八五年那兩個壽材的生辰八字寫下來,說:「這事一定要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張寶山接過去瞧了兩眼,疊起來揣兜里,問:「老包也不能告訴?」

    我說:「如果不是必須的話,最好暫時誰也不要告訴。」

    張寶山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道:「好,我一定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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