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迷城(一)

作品:《靈天幻夢

    跑!

    額頭上的汗水滴在眼睛裡,辣得生疼,但是安小語就只顧著跑,回頭都沒有回過,伸手擦一下汗的空閒都留不出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兩條腿已經開始不受自己的控制了,就像奔跑的動作全是腿自己在做一樣,但是她依然拼命地向前驅動著身體。

    身後恐怖的轟鳴聲,帶著大片硬木板敲擊一樣的聲音,連成一片。安小語已經記不起這個聲音已經追了她多久,也不記得自己究竟跑出了多遠,但是身後的聲音一直都沒有消失過,緊緊地跟在她的後邊,沒有一點被她拉遠的跡象。

    我到底是糟了什麼罪?為什麼剛剛走出家門,就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身後巨大的蟲子到底是什麼?

    望向遙遠的前方,整個大漠裡什麼都沒有,安小語有些絕望,人終究是跑不過巨獸,那麼她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去呢?

    右手邊的遠處,是列車的軌道,她平行著軌道向前拼命的跑,奢望著,是否有一隻裝滿軍隊的列車能夠恰好經過。

    支持她一直奔跑到現在的,是心頭的一個聲音。或者說是一種感覺,這種感覺給她指引了方向,告訴她,向著這邊,向著這個方向奔跑,最後一定會得到解救。

    安小語不知道這個聲音是否可靠,但是聲音如此的真切,不知道從哪裡來,就響在她的耳邊,不斷地呼喚著,聽著這個聲音,仿佛她的力氣也在緩慢地恢復,永遠都用不完。

    蜈蚣巨獸仿佛在戲耍她一般,速度忽快忽慢,距離忽遠忽近,讓她口乾舌燥腦子混亂,不知道該怎麼辦。

    已經跑了多久?已經跑了多遠?安小語沒空去算,也沒有機會去看,但是順著軌道向前跑,她終於看到了前方的一絲希望。因為在遙遠的前方,她看到了那座巨大的資源開採基地出現在地平線上。

    既然沙漠中會有巨獸,那麼基地中是否也會有打擊措施呢?安小語念頭一起,便越發地篤定了起來。

    這座基地中一定有軍隊駐紮!一定!

    安小語大喜過望,向著資源基地的方向拼命地跑過去,漸漸的,她看見了牆壁旁邊行駛的車,看見了基地旁邊戒備的人,她伸出手揮舞著,大聲喊叫著。

    蜈蚣巨獸仿佛意識到了前方的危險,怒吼一聲,準備先下手為強了,終於放棄了戲耍,加速趕了過來。安小語感覺到身後的危險越來越近,更加用力地邁動雙腿,更加大聲地喊叫。

    這個時候,基地里響起了刺耳的警報,牆壁上打開了一扇門,從黑洞洞的門裡,飛馳而出三台黑色的機甲,在東荒大漠的陽光里熠熠生輝。

    安小語向著機甲跑去,機甲的速度顯然比她要快得多,其中當頭的一台機甲,一騎絕塵,趕到了她的身邊。安小語雙腿一軟,跌坐在沙地上,一回頭就看到了讓她銘記一生的畫面。

    機甲張開大手,朝著張開大嘴撲過來的蜈蚣按下去,穩穩地按在了它的頭顱上,將巨大醜陋的蜈蚣頭按在了沙地里。蜈蚣兀自掙扎著,長長的身軀橫甩而來,想要將機甲攔腰掃斷。

    機甲粗大的機械腿微動,稍微一錯,躲過蜈蚣身體的攻勢,另一隻機械臂向前甩動,護甲的裡面瞬間彈出了一條長長的、帶著倒刺的鏈鋸,電機轟鳴,鏈鋸瞬間轉起,將蜈蚣還未收回的身體一斬兩段。

    而此時蜈蚣的頭顱已經掙脫了機甲的手掌,仰頭一口就咬過來。

    安小語看到蜈蚣的血盆大口向機甲罩去,驚呼一聲:「小心!」

    似乎是錯覺?機甲好像還回過頭看了她一眼,抬起手臂一刀刺向蜈蚣的腦袋,從下顎刺入,直通頭頂。

    整個蜈蚣抽動了幾下,摔倒在沙漠中。黑色的機甲甩了甩鏈鋸上的綠色汁液,轉身走到了安小語的面前,胸前駕駛室的艙門打開,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從裡面邁了出來。

    這個時候,餘下的兩台機甲才和醫療版一起趕到。安小語這才鬆了一口氣,瞬間便感覺全身的力氣一泄而光。剛要向著那個男人走過去,兩隻腿卻只是彈抖了兩下。她有些沒反應過來,我這是怎麼了?接著身體就沒有知覺了,噗地一下跪倒在沙地上,繼而整個身子也側倒下去。

    眼前漸漸發黑,安小語感覺自己倒在了一個堅實的懷抱,聽到了很多人的呼喊,感覺到自己被人抬了起來,拼命地整了下眼,想要看清面前的那張臉到底是什麼樣子,卻根本看不真切,於是她拼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想要笑一下。

    笑了嗎?

    這是安小語力盡暈倒之前的最後念頭。

    再次睜開眼睛,安小語感覺渾身一陣的疼痛,疼的深入骨髓。她嚶嚀了一聲,就聽見「啪」的一聲響,屋頂上突然亮起一盞燈,晃得她眼睛一痛,忍不住想要伸手去遮,手臂還沒動起來,就牽扯著渾身開始劇烈地疼痛。

    「啊!」

    她沒忍住叫出聲來。

    這個時候,一個男人走過來,站在她床邊看著她,她認出來,這就是當初救了自己的男人。

    男人長著一張標準的東部地區人臉,臉的輪廓有些方正,額頭很寬,身材高大。他穿著一身制式軍裝,但又不失儒雅之氣。

    她有些好奇,開口想要說話,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已經乾裂了,只能發出一些簡單的聲音。

    男人從兜里掏出一隻金屬的管子,裡面裝著綠色仿佛泛著熒光的液體。男人擰蓋蓋子,把金屬管湊到安小語的唇邊,溫柔道:「喝了它吧。」

    我在資源基地里嗎?安小語看了看他的軍裝和善意的臉。大概是資源基地的軍人吧... ...

    她微微張開嘴,任男人把綠色的液體倒進自己嘴裡。

    液體入喉,一陣的清涼,余香順著口腔直上大腦,有些麻木的大腦也開始輕鬆了起來,身體上暖暖的,好像泡在了溫水裡,疼痛緩解了不少。她感激地看著這個男人。

    男人放下金屬管,告訴她:「這是軍隊裡的營養液,帶有一定的藥效,對你現在的狀況有好處。」

    他的聲音有些沉,但是很舒緩:「試一下,能說話了嗎?」

    安小語試著張開了嘴,卻發現一時間,居然忘記了怎麼去說話,停頓了好久,才發出聲音來:「謝謝。」

    男人點點頭:「你現在這裡安心養著吧,我過些時候派一個護士來照顧你。」

    安小語點點頭,又說了一聲「謝謝」。

    她其實很想問他,叫什麼名字?也很想問他,自己之前坐的列車怎麼樣了?更想問他,列車上的人是不是都死了?她還想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康復起來,繼續啟程前往三千學院求學?


    但是她終究是沒有問出口。

    雖然這個軍人看起來,頗有些文人雅士的風範,雖然自己已經能夠開口說話,但是他說讓自己安心養著,不知道為什麼,所有的問題她便再也開不了口去問了。

    這是為什麼?

    她問自己。然而卻沒有答案,想著想著,屋頂的燈自動關上,一陣疲倦襲來,她又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也看不到另一邊的時鐘,醒過來的時候,身邊多了兩個穿白色大褂的女護士,一個四十歲左右,另一個比她稍大的樣子,很年輕。

    年輕小護士看見她醒過來,有些驚喜,轉身招呼另一個:「劉姐,她醒了。」

    劉姐正在另一邊的柜子上擺放藥瓶,聽見小護士呼喊,轉過身來走到安小語身邊,一臉的嚴肅,伸出兩根手指在安小語臉前晃了晃,問:「能看清嗎?這是幾根手指?」

    安小語還想她們要說什麼,沒想到居然是數手指,沒忍住笑了起來。

    年輕小護士也笑了,劉姐滿頭黑線,伸手扒著她的臉左看右看:「不會是傻了吧?」

    安小語被她擺弄地左晃右晃,連忙說:「兩根!兩根!我沒傻的!」

    小護士笑得更歡了。

    劉姐點點頭:「那就好。」

    然後她轉身繼續走到擺滿了藥瓶的盤子前,一邊抽針筒一邊說:「你之前脫力了,我們找到你的時候,差點就累死,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從沙海蜈蚣手裡逃出來的。」

    安小語不能動,只能轉著眼珠子四處看。

    沙海蜈蚣,就是之前追著自己的巨獸吧,她想。

    「之前你醒了一次,是遲默少尉在看著,然後你睡了一天多,狀況良好,養個一星期左右,再做個復健,估計就沒事了?」

    安小語聽不懂:「復健?」

    小護士給她擦著臉,解釋說:「就是躺一星期你就不會走路了,重新學回來。」

    「哦。」安小語又想笑,自己走路走了十幾年,居然躺一個星期就不會了嗎?

    很快,他們給安小語打了一針快速擴散藥劑。

    安小語知道了年長的護士姓劉,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小護士叫張舒婕。張舒婕是醫護學院的實習護士,因為學的是軍隊護理,所以實習被外派到了這邊的軍隊裡。劉姐則是跟著軍隊過來的隨行醫護,和軍隊換防統一時間。

    安小語問張舒婕,三千學院來接自己的人是不是已經在路上了。但是張舒婕也只是個實習護士,並不知道上邊的事情,所以到底安小語什麼時候能繼續她的旅程,前往大學,終究還是一個迷。

    期間少尉遲默又來過兩次,每次都陪她聊天聊很久。

    遲默離開的時候,張舒婕就會打趣她:「今天感覺怎麼樣啊,少尉夫人?」

    安小語臉通紅著:「去你的,瞎說什麼啊。」

    張舒婕笑著坐到她的床邊:「我看少尉對你也挺好的,平時也沒見他對別人這樣,雖然沒那麼嚴厲,但是見我們的時候,最多也就說過兩三句話,哪像你,人家陪著你一陪就是半天半天的,讓人羨慕還來不及呢!」

    安小語沒說話,其實她也覺得遲默對她挺好,但是越對她好,她的心越慌,越是不能開口問自己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剛開始是不敢開口,到後來反倒成自己不想了。

    她糾結著,張舒婕走到另一邊嘴卻沒停:「我可跟你說,基地里不管是後勤的還是裝備組的女生,可都盯著這個大公子呢,你要是不早下手,等你走了,從此你在學校他在軍隊,八百年都不見得能見一次面,還不是便宜了別人。」

    安小語已經能坐起來了,靠在軟墊上,搖搖頭笑道:「就跟你說的,到時候我回去了,八百年都不能見一次,不如現在少想這些。」

    張舒婕一扭頭,笑著看她:「你看,說漏嘴了吧,還是有念想。」

    安小語把被子一翻,蓋在自己頭上,悶聲悶氣道:「不理你了!」

    張舒婕銀鈴一樣地笑著,把燈給她關了:「睡覺吧,明天我再過來,有事按鈴哈!」

    屋裡一黑,就是關門的聲響。

    安小語躺在床上,把被子從臉上拉下來,卻是睡不著。

    明天就要開始做復健了,是不是做完了復健,自己就要回去了呢?家裡的人有沒有被通知到?有沒有為她擔心?想到了爺爺,想到了父母,最後想到了地底,馬上就想到了接自己來上學的三千學院特使倪譽。

    倪譽到底還是死了?或者還活著?倪譽的臉出現在她的腦海里。更像一個長輩,畢竟倪譽雖然長得帥氣,但是能看出來都已經三四十的樣子,而遲默則更符合男朋友的人選。

    安小語讀過很多小說,看過很多電視劇,感覺著這個時候,應該出現什麼樣的橋段,一樣一樣地想來,不禁臉有些紅,身上也有些發熱,漸漸地被窩裡竟然躺不住了。

    她撐著床板坐起來,為了清清頭腦,試著爬下床,撐著柜子站了起來,剛開始哆哆嗦嗦的站不太穩,走了兩步之後,居然感覺頗為不錯。安小語扶著牆打開了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椅子上,讓自己發燙的身子散了散熱。

    想了想,又站起來,扶著牆到了門邊,打開了門。

    這是安小語第一次從這個屋子裡出去。門外是一條長長的樓道,千篇一律的金屬門,屋頂亮著千篇一律的燈。她試著在樓道里走一段路,走著走著差點撲空了,一個踉蹌,沒有站穩,終於還是跌倒了。她這才發現自己手扶的牆壁突然出現了一個拐角,而拐角這邊的樓道,連燈都沒開。

    安小語看了看黑漆漆的樓道,有些心涼的感覺,只想快點回房去,於是也沒歇口氣,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沒想到這一撐,卻摸到一片黏糊糊的液體。

    什麼?

    她把手拿出來放在燈光下,居然是滿手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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