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禛,再見了

作品:《鳳寵凰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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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寵凰妻,雲禛,再見了

    開寧二年冬,皇帝下旨:叛臣蘇涼和欺君罔上,裡通外國,罪不可恕判斬立決,罪臣之女蘇綰廢為庶人,入青雲庵為尼;貴妃白宛離被殲人利用刺傷皇帝,事後畏罪自裁,奪取貴妃封號,貶為庶人,棺槨由族人領回;皇帝傷重期間由忠王雲賢監國,代理國事。舒愨鵡琻

    宛離在一陣顛簸中醒來,才發現自己躺在一輛行進的馬車中,車內空蕩蕩的,只有兩個包裹,宛離撐著坐起身,一時有些恍惚,腦子裡亂成了一團麻,她想起了昏迷前的那一幕,頓時心慌起來,自己想尋死的時候誤刺了雲禛,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她在什麼地方,又要到哪裡去。

    宛離摸摸肚子感覺到孩子動了下,這才稍稍安下心來,她定了定神,喚道:「外面有人嗎?」

    沙啞的聲音讓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摸上喉嚨,才發現脖子上包了厚實的紗布,喉頭火辣辣地痛。

    馬車緩緩停下,車簾掀開,一身玄色衣裳的風羽坐在車前,「你醒了?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

    宛離有些意外,卻仍然搖頭,「風羽大哥,你要帶我去哪裡?」

    風羽取過身邊的水囊遞給她,「我帶你回銘劍山莊。」

    「四哥呢?他怎麼樣?」

    宛離急切的神情讓風羽心中一痛,他寬慰地笑笑,「皇上只是受了些皮外傷,不礙事,正在宮中養傷,等傷勢康復了,便會來銘劍山莊接你。」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宛離有些不相信,自己刺傷了皇帝,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就從宮中出來,況且她暈過去之前明明看到雲禛的傷勢那麼嚴重,怎麼到了風羽口中就變得如此不值一提了。

    「四哥真的沒事?他真的會來找我?」

    「是的,」風羽肯定地點頭,重新將車簾放下,隔著車簾對宛離說:「你昏迷了許久,肯定餓了,吃些包裹里的乾糧吧,你懷著身孕我不敢走快,只能慢慢往銘劍山莊去,我只盼著你到了山莊再生產。」

    「放心吧風羽大哥,我還有一個多月才生產。」

    宛離摸了下肚子,輕笑一聲,去包裹找到幾個蔥油餅出來吃,許是餓了,那冷硬的蔥油餅在她吃來也無比香甜。

    馬車走得極慢,每一天都似在官道上踱步一般,到了客棧風羽先打聽的便是醫館和穩婆的所在,路人們只當風羽擔心即將生產的嬌妻,風羽便順勢與宛離扮成一對回娘家的年輕夫妻。

    即便這樣磨磨蹭蹭地,他們也在近一個月後到達了銘劍山莊,得到消息的宋嫂早帶著家僕候在門外,見馬車到了忙招呼人上前將宛離扶下來。

    「莊主,您回來了。」

    風羽將韁繩扔給僕從,回頭指了指宛離,「顧姑娘住『盛雪閣』,找兩個穩妥的人伺候,去找大夫和穩婆來。」

    說完,他上前親自扶著宛離的手,「我送你回房休息,天氣寒冷之前剛下過雨,小心地滑。」

    宛離裹緊身上的大氅,離京的時候匆忙,身上還是那襲素色織錦棉袍,沒想到甘州比京城更冷,寒風似長了眼一般,直往人骨頭裡鑽,寒意從腳底向上蔓延,不一會她便凍得渾身直打哆嗦。

    風羽看出她的痛處,吩咐將「盛雪閣」的暖爐全部點上,一踏入「盛雪閣」一股暖氣便撲面而來,夾著一絲臘梅的香氣。

    宛離呼出一口氣,全身的精神都放鬆下來,頓時覺得困頓無比,「風羽大哥,我想睡會,你先去忙好了。」

    這時宋嫂帶著兩個丫鬟過來,見此情景趕忙將宛離扶上床,等風羽離開,丫鬟收拾好東西關上門,宛離的眼淚瞬間便流了下來。

    她居然刺傷了雲禛,世間最愛她,最包容她的人,她卻那麼輕易地傷害了他,她自己都難以接受,覺得永遠都過不去那道坎,雲禛心裡肯定更傷心吧。

    若是見到雲禛,她要如何面對他,他還會像以前那麼疼她寵她嗎?他會不會記恨她?

    宛離慢慢睡去,枕上的淚水已經洇成一塊濕漉漉的水漬。

    甘州的冬天,冷得刺骨,即便陽光燦爛,寒風依然颳得人臉生疼。

    宛離站在「盛雪閣」二樓的窗前,看著窗外陽光下的平湖波光,淺灘上結了一層薄冰,湖岸邊捕魚的漁夫也不知所蹤,只有幾隻不知疲倦的魚鷹,在湖岸邊盤旋著覓食。

    湖堤上的柳樹只有稀疏的枯枝在風中搖擺,宛離看著那幾棵柳樹,心裡也似隨風輕擺的枯枝一般恍惚不定,她已經在「銘劍山莊」住了半個月,肚子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夫說孩子很健康,她生產的日子就在這幾天,讓她時刻做好準備,可她卻怎麼都感覺不到生產的預兆。

    宛離輕嘆一聲,關上窗戶,將滿園的臘梅香隔離在外,小丫鬟法兒端著一碗噴香的魚湯進來,「顧姑娘,這是宋嫂吩咐廚房特地給你燉的魚湯,你快趁熱喝了。」

    宛離接過小口抿著,不經意地問道:「莊主在『盛蘆』嗎?是不是在忙?」

    法兒點頭,「年關要到了,山莊裡的事就特別忙碌,況且今天還有京城的人來找莊主,莊主今天忙得連午飯都沒吃。」


    宛離皺了眉,將喝完的湯碗遞給法兒,「總是在這『盛雪閣』裡頭待著,我睡得骨頭都要散了,今天天氣好,我想出去走走,那個魚湯還有沒有,吩咐廚房盛上一碗我給莊主送去。」

    法兒趕忙搖頭,「姑娘若是想出去散步,法兒一定相陪,只是莊主的『盛蘆』離這裡頗遠,天寒地凍的,姑娘就在這附近走走吧,『盛蘆』就不要去了。」

    「無妨,我不覺得冷。」

    宛離將一件黑狐大氅裹在身上,手扶著肚子蹣跚著下了樓,一開門寒風夾著臘梅香撲面而來,她緊了緊大氅,跨出大門。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才走出沒多遠居然下雪了,甘州很少下雪,特別是這種鵝毛樣的大雪,所以每個人的臉上都是新奇的表情,法兒更是興奮地衝到院子裡,站在雪地里尖叫著。

    宛離想起海澤似乎也下過一場這樣的大雪,那時候,她和清漓還相約一同去紫玄山賞雪景,後來因為母親病重沒有成行。

    宛離在雪中緩步前行,平湖上的景色異常美麗,漫天雪花落入平湖便消散不見,湖面上只有一層淡薄的氤氳水氣,她將法兒從廚房取來的魚湯抱在懷中,用自己的體溫為魚湯保溫。

    風羽所在的「盛蘆」在山莊最北面,沿著平湖堤岸向北走去,一路上莊內的僕從步履匆忙,宛離走走停停總算到達這個簡樸的凹字形小院。

    兩側的廂房中聚集了莊子裡的賬房和管事,此時進出的人不多,每個人各司其職,對宛離的到來沒人多說一句。

    正屋是風羽日常起居的地方,此時門正虛掩著,屋內隱隱傳來說話聲。

    宛離起了玩心,示意法兒不要發出聲響,抱著魚湯輕手輕腳地開了門,屋內說話的聲音便清晰起來。

    「莊主,皇上駕崩的事實在是瞞不住,就算咱莊子裡守口如瓶,可是外面早就翻天覆地了,顧姑娘再…… 」

    「住口,別說了!」

    風羽喝止住了說話的人,只因他看到了早站在屋中的宛離,她一臉疑惑地看著風羽和他的屬下,喃喃道:「他是不是說,四哥過世了?」

    「不是,你聽錯了,」風羽皺著眉否認,向屋裡的下屬使眼色,下屬們急忙退出,不一會屋子裡便走得乾乾淨淨。

    「下著雪呢,你怎麼過來了?我好像聞到了魚湯的香味,是不是你給我送來的?」

    風羽笑著向宛離靠近,見到她懷中抱著的湯罐,開心地想要接過,宛離卻不為所動,抱著那罐子抬頭盯著風羽。

    「你告訴我,四哥是不是真的過世了?」

    「都跟你說了不是,你怎麼還在糾結這個事?」

    「鏘」的一聲,宛離懷中的湯罐掉在了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香濃的魚湯四濺,宛離的衣袍被浸濕。

    「阿離,你怎麼了?」風羽見宛離彎下了腰,心中一驚,忙上前將她扶住。

    宛離雙手捧著肚子,哆嗦著雙唇說:「我,我好像要生了。」

    風羽慌忙將她抱到床上,吩咐人下去找大夫和穩婆,宛離抓著風羽的手哭道:「風羽大哥,四哥是不是不在了?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別胡思亂想,你認真生孩子,」風羽責備道:「皇上什麼時候說不要你了,他只是在修養,很快就要來見你了。」

    宛離痛得五官都快皺在一起了,眼淚止不住肆虐,她不住點頭,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在陣痛了五個時辰之後,宛離終於誕下一名小女嬰,通紅的皮膚黑密的頭髮,活脫脫雲禛的翻版。

    看著小寶寶,宛離心裡更加痛楚,孩子的生日居然是父親的忌日,這是多麼諷刺的事,宛離趴在枕頭上痛哭,孩子在她身邊會讓她不時響起雲禛的好,他的一顰一笑,他對她的包容與關愛,從此後都離她遠去了。

    宛離逐漸接受了雲禛過世的消息,聖旨早已頒布,舉國進入國喪期,棺槨停靈七日,忠王雲賢繼位登基。

    她再也不像最初時那麼傷痛了,原本當她聽說雲禛過世,難受的恨不得立刻隨雲禛而去,現在她有了孩子,是她和雲禛的孩子,她覺得自己瞬間長大了,對死的*也不再那麼強烈。

    小嬰兒睡在宛離身邊,圓潤的臉頰上皮膚紛嫩,正睜著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盯著宛離,宛離伸出手指,細細撫摸著孩子的臉頰,「寶貝,雖然你沒有爹爹,可是有娘會照顧你,娘希望你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傷心難過的事,都能開心的生活,所以你的小名就叫『笑笑』好了。」

    小嬰兒似聽懂宛離的話一般,咧著嘴微笑著,似一抹冬日的暖陽,照亮了宛離的整個世界。

    這是她和雲禛生命的延續,是她此刻最珍貴的寶貝,從此後再也沒有什麼能將她擊倒,只要有了笑笑,她便擁有了一切。

    雲禛,你看到了嗎?這是我們的孩子,眉眼特別像你的女孩,不管未來如何艱辛,我會努力給她最好的生活,將她撫養長大,我會堅強再也不會哭哭啼啼,你也會在天上守護著我們的,是不是?

    宛離望著窗外漆黑夜空,想像著雲禛若知道她的決定會如何欣慰,淚水安靜地划過臉龐,這是她最後一次讓自己肆意地流淚,今天過後她會更堅強、更勇敢,全心呵護笑笑長大。

    哭著哭著,宛離靜靜地笑了,她拭去淚痕,向著夜空低聲道:

    「雲禛,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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