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們憑什麼要聘你呢？」梁老闆話鋒一轉，嘲笑的表情絲毫不加掩飾，目光不屑的盯著劉立國。

    原本正處於興奮當中的劉立國呼吸一滯，整個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這才瞬間臉色漲紅的看著梁老闆三人：「你們可以不招聘我們呀，大不了一拍兩散嘛，就是後面看鎮上的領導怎麼說你們就是了。」

    「停停，」梁老闆制止住了劉立國的話頭，而後目光直視對方一字一句說：「不是不聘你們就是單純的不聘你。怎麼？不聘你，就不能應聘其他人是嗎？你比他們都高貴唄，得先可你來？」

    梁老闆話里明顯有挑撥離間的意思，他早看這人不爽了，年紀不小了不說，給人的感覺就不像是個好人，這種人他敢斷定不論是大為，還是老段肯定不會要的。

    「你這話說的，我沒阻止你們應聘其他人，就是單純的跟你們講條件，要是應聘的話，就得把我們所有兄弟們都帶上，缺一個都不行。」劉立國感覺這位梁老闆有些針對自己，便將頭扭到了於大為那邊，「妹夫，你給句痛快話吧，行的話我現在就帶你去老楊那邊，順便給你們講講好話。」

    這一聲「妹夫」，倒是讓兩世旁人明白了眼前劉立國跟於大為的關係，尤其是那些糧庫里的工人，在知道這兩人還有這層關係以後，更是對月入兩千加充滿了希望。

    劉立國此刻也在不遺餘力的跟於大為解釋：「老楊那邊雖然不太同意你們用這種方式胡攪蠻纏，現在也在生氣，不過沒關係，你姐夫別的地方說不上話，但在糧庫絕對是有話語權的。」

    「到時候我把你們帶到會議室裡面去，跟老楊稍微說兩句好話，咱們這事兒就算成了。」劉立國隨後又把目光看向段大海，「糧庫那邊還有好多的糧食，苞米也有，大米也有的，到時候只要咱們這邊都把工人安排完，糧庫這邊的糧食也都能低價處理給你們，這事兒我就能給你們做主。」

    話說的挺漂亮，但到時候拍板估計還得是老楊親自定奪，這都是劉立國在外面人面常用的招數，這些個糧庫裡面混著的都知道劉立國是個什麼德行。

    「啪。」於大為將喝沒了茶的茶杯放在了圍爐上，瞥了一眼劉立國淡淡開口詢問：「說完了？」

    「額，說，說完了。」劉立國一時之間被於大為這個冷淡的動作搞得有些茫然。

    剛才聽的時候不還是嘴角帶著微笑呢麼，他還以為自己已經把於大為說服的差不多了呢，眼下看到這一幕，劉立國心突然被提了起來。

    他想不明白，鎮上領導都這麼重視的事情，於大為真敢給自己甩臉子？！讓他招聘的指標還想不想弄夠了？！

    段大海此刻也把茶杯放下，接著於大為的話頭，同樣冷淡的回應了一句：「說完了就帶著人走吧。」

    「啥意思？！合著我剛才就白說了唄，就在糧庫門口故意欺負我們唄？！」劉立國眼見這倆人沒同意自己的建議，起身雙拳攥緊，打算來點硬的。

    「我勸你別做傻事兒，你要是敢帶著你們糧庫的人敢碰我們這塊場地任何一個東西。」於大為目光掃過劉立國身後的所有工人，「有一個算一個，永不錄用我們三個企業的任何一個，咱們鎮上有幾個能打工的地方，你們自己應該掂量清楚。」

    於大為的話如同一道道利箭，直插在糧庫工人的心口，就在劉立國還要發飆的時候，旁邊的工人們果然攔住了劉立國，將他拽回到了糧庫大門口裡面去。

    「欺軟怕硬的玩意兒。」於大為滿臉不屑，伸手將茶壺拎起來，給兩個人各倒了一杯，「抱歉了，讓你們看笑話了。」

    劉立國好歹是他老丈母娘的大女婿，就算鬧得很不愉快，但這親戚的關係是割不掉的。

    「唉，你姐攤上這樣的人，人生也不見得能幸福到哪去。」梁老闆十分感慨的說了一句。

    於大為聞言卻深有體會，劉立國這人跟以前自己差不多，愛吹牛逼，做事不靠譜，而且還喜歡大包大攬事情。

    不過他比自己好的點是摳門，到他手裡的東西，想要出去很難，所以他能攢下來一些錢，甚至到老了還能幫媳婦兒弄個五七工。

    所以說大姐韓靜萍這輩子雖然嫁給了一個不靠譜的丈夫，但一生也不算過的有多痛苦。

    真正痛苦的只有韓靜凡，痛苦到不敢面對這個世界，崩潰的直接吊死在了房間裡。

    於大為沉默的喝著茶水，講真的，他忽然不想管糧庫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兒了，有這時間，他還不如回家陪老婆算了。

    「再等等吧，老楊今明兩天如果都不出來的話，主動跟咱們重新談談的話，我到時候就再跟鎮上領導說一聲，咱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段大海看出了於大為的心思變化，應該是被剛才自己連橋給搞煩了，想回去了。

    其實以他段大海的性格，也根本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人，如果不是看在前幾天余廠長經常去自己辦公室，說什麼糧庫的人不容易，幫一下他們啥的，他連領導的面子都敢拂了。

    又不是舊社會，如今的民營企業那就是自己說了算。

    三人這邊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但老楊那邊卻有些暴跳如雷了。

    劉立國一個人找到老楊之後，就開始添油加醋說於大為三人的不是，甚至各種抹黑他們仨。

    為了兄弟們跟於大為等人談崩的情緒，劉立國還答應請跟他一起去的兄弟們吃頓飯，飯桌上更是開始對於大為等人指指點點。

    有劉立國這個攪屎棍在，糧庫一百多號人的命運究竟走向哪裡充滿了不確定性。

    不過糧庫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全都被劉立國忽悠住了，像錢印這樣的人也有不少。

    在第一天招聘快要完事兒的時候，糧庫下班的人都悄悄走到於大為幾人這邊，開始詢問工作和薪資待遇的問題，並且將自己擅長的事情都說了。

    糧庫的活兒其實只有一個季度很忙，所以有些閒下來的人都有各自生存的手段，也都是為了能賺點錢貼補點家用。

    如此，本身有能力想賺錢的人，也正是於大為幾人想要的。

    糧庫下班以後，開始只有幾個人悄咪咪的也不敢轉身露腦袋，很明顯是自欺欺人的，畢竟大家都在糧庫這麼多年誰不認識誰呀。

    不過隨著招聘地方的人越聚越多，大家也都沒再有啥顧忌了，你一言我一語的，都快要成菜市場了。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快要到八點左右，三人才收拾東西離去，此刻的天早就已經黑了，而且天空還飄起了細小的雪花。

    晚上三人來到小酒館，找了個安靜的單間一邊吃飯一邊聊今天的收穫。

    老梁那邊今日招了三個人，老段招了六個，於大為這邊是四個。

    不過按照於大為的方針，這幾天可以先不用直接辭職上崗，可以等幾天，等到十一月一號的時候再去報倒也可以。

    按照於大為的猜測，老楊之所以沒主動找上他們，一來是他們還沒把他逼急了，二來應該是劉立國從中作梗的關係。

    三人這些年啥人也都接觸過，劉立國在他們面前大言不慚的說出那幾個條件的時候，他們就猜到了，這根本不可能是老楊的口吻。

    那天吃飯的時候老楊已經表態了，根本沒有劉立國說的這麼多噁心人的條件。

    甚至於大為猜測，老楊能說出那兩個條件，也都有劉立國的影子。

    「唉，糧庫能幹成今天這副德行，也不是沒有。你們看看晚上來的那些個人，二三十人，能用的真的沒幾個。」梁老闆十分無語的搖搖腦袋，三根手指抓著白酒杯，手肘拄在桌子上一臉的嘆息。

    二十多人，真正面試上的只有十三個，百分之五十的淘汰率。

    「環境能影響一個人，甚至腐蝕一個人的精神，這是我從書上看到的，以前不信，現在信了。」段大海拿起二鍋頭給自己滿上，自顧自的抿了一口。

    「一方面吧，還有一方面是他們已經稍微跟社會脫節了，外面工作的東西了解的也不多，再加上有些專業也不對口，同樣是質檢員，糧庫的質檢員跟你們麵粉廠的質檢員要乾的活兒就有很大的不同。」於大為說。

    這句話倒是不錯，可這些人明明啥也不懂，卻還一副很牛的樣子，好像在國營單位幹過再去你們私人企業，那就是有多低級似的，臉上寫滿了「全看在錢的面子上」。

    面對這些一點謙卑心態都沒有的人，三個人直接拒絕了，根本沒有任何留下的餘地。

    「唉，就這麼個淘汰率，我回頭都不知道跟余廠長怎麼解釋。」段大海夾了一口涼菜，放下筷子苦笑著看著二人，「老余這人心善，哪怕在糧庫沒待多久，可也心心念念著那邊的人，就好像在彌補當初棄他們而去的選擇似的。」

    「你說我也不能不給他這個面子，一來領導也發話了，二來我自己也是蘆河人，如今自己也算是在鎮子上羽翼豐滿了，給人遮點風雨也無可厚非，先富帶後富嘛，互相幫助，咱華夏人的一貫方針。」

    「只不過這有些人奸懶饞滑的確實是不爭氣呀。」段大海說著拿起酒杯給兩人碰了一下，又抿了一口。

    這幾年隨著身份層次的變化，段大海也認識了不少大小老闆，可酒能合到一塊去的，還是只有大為跟老梁這倆人，也不用避諱，啥都能說。

    他們三人如今早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酒友了。

    「看吧，人只有自己醒悟了才能明白，有些時候機會的可貴。」於大為拿起酒杯，同樣搖頭嘆氣，「包括我那個大姐夫也是一樣，這些人玩髒的一個頂倆，真要是碰到事兒了，全都孬了。」

    「說起你大姐夫，這人是真不行，這得在老楊面前說了多少咱們的壞話，這老小子是真不想在蘆河鎮混了。」梁老闆有些感慨。

    如今的蘆河鎮，於大為、段大海，再加上他這個「百事通」，幾乎能滲透到鎮子上的各行各業。

    就拿他梁宏偉來說，陳記家宴在鎮子上算是最大的酒樓了吧，可陳記家宴的老闆想請老段吃個飯都費勁。

    鎮子上有個廣告店，因為他們仨總是去他那做條幅，弄門頭，做展板啥的，一來二去熟悉了以後，如今鎮上官家的業務，通過他們仨也都交給這小子做了。

    還有鎮衛生院的門頭大字，裡面的宣傳單，展板啥的也都給對方承包了。

    鎮子就這麼大，大家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這劉立國這麼搞，真當他們仨是傻子看不出來他在從中作梗？

    這哥們估計還以為現在私人企業都是那種見不得光的做生意的呢，還想著自己抱著鐵飯碗就高高在上了呢。

    這種思維方式轉變不過來，未來糧庫徹底涼了，肯定有他苦果子吃。

    三人吃過了飯，直接把車開到了於大為的修理廠，一起睡在了院子裡小磚瓦屋子的炕上。

    第二天，第三天三人也是如法炮製，就在帆布棚子裡煮茶喝，或者吃點烤的熱乎的橘子，然後橘子皮繼續烤，又或者一起聊聊天南海北這幾年發生的大事兒。

    主要還是梁老闆說，於大為跟段大海聽，畢竟要論起行萬里路，還得是老梁。

    接下來的兩天也有人找到於大為幾人，而且不少，並且還是第二隊的隊長帶著隊員以及一大堆人。

    趙虎作為隊長，挺有威信的，而且很有自知之明，在面試最後一天的時候，主動過來放低姿態去應聘，甚至幫著手底下人面試應聘，跟之前來鬧事兒的劉立國，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種凝聚力倒是讓段大海眼前一亮，在深度了解趙虎的為人跟能力後，有了把趙虎弄到自己手底下，重點培養他的想法。

    趙虎一次帶來了三十多人，面試成功了二十多人，算是這幾天幾撥人里，面試通過率最高的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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