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愁雲慘霧踏征途

作品:《江湖之人間

    洪州不比其他地方,地處朝廷腹地,又有贛江漕運,客商往來讓此地的富庶不輸於臨安。這一點自白末言踏入洪州境內就深有感觸。

    白末言走在街上,無心欣賞洪州城繁華富庶的景象。早上他在鴻運樓店小二處得知滅空門要以巴山劍為注,在贛州召開比武大會,而這勢必會影響他順利的取回巴山劍,聽到這一消息,白末言心中便有些憂慮。

    本想著取劍事件很輕鬆的事,白末言便轉道洪州,來此也並不是僅僅為了打探滅空門的消息,而是有更重要的消息要打探,雖說心中煩悶,但也不能因此耽誤了自己的來意。

    心裡想著,白末言的腳步未曾停下,慢慢走了約有半個時辰,見前方有個木質的大牌坊,上寫著「洪州碼頭」四個大字。

    白末言徑直奔著碼頭走去。在來的路上,路過酒肆,打了一壇好酒,此時便提在手上。

    正月剛過,正是漕運繁忙的時節,壓了一冬的貨物此時要經由贛江運往各路,碼頭上的掌事和卸貨的夥計也都是忙個不停,沒人在意有個閒人正拎著一壇酒在這閒逛。

    白末言拎著酒在碼頭上轉了幾圈,見有個掌事剛從船上下來,坐在貨堆上準備歇口氣,便走了過去。

    「哎!」白末言喊了一聲,掌事應聲看向白末言。

    見掌事看向自己,白末言便把手中的酒向掌事扔去,人也向他走去。

    掌事見來人喊了一聲,正納悶,見那人又向自己扔了個罈子,下意識的便伸手接住了。力道剛好,罈子穩穩的停在了自己的手上,細一看,是洪州如意坊上好的燒酒!

    就在這片刻,白末言來到了掌事面前,對著掌事說:「我就問一個問題,這酒便是你的了。」

    掌事到現在仍舊不明白來人的目的,只得看著來人繼續說下去。

    「鑄劍山莊的兵器,要去找誰?」白末言壓低了聲音問道。

    掌事一聽,便明了來人之意:原來是要買黑貨的。

    黑市自古以來便存在,只要是繁華的州府,必定是有黑市存在。有些不見天日的貨,比如戰場的遺物,再比如官家的私物,只要是朝廷禁止交易的,便在此往來貿易。鑄劍山莊曾經乃是江湖勢力,以打造優質兵器著稱,其所鑄兵器堅韌無比、所向披靡,但產量稀少,千金難求,故擁有一件鑄劍山莊所鑄兵器曾是江湖俠客的無上榮耀。不過自十三年前鑄劍山莊不知因何被朝廷接管以來,鑄劍山莊開始只為北境打造軍器,江湖上便不再有那裡所產的兵器了。一是本就稀缺,二來又屬朝廷之物,被查到乃是死罪,如今要是想買,只有在不見天日的黑市碰碰運氣了。

    白末言自是知道黑市的,但初來洪州,不知黑市在何地,就算知道了,沒有門路,想要買黑貨,卻也是難上加難。若是問一般人,比如鴻運樓的小二,就算知道一二也斷斷是不會告訴他的,白末言這才來到了漕運碼頭。這些掌事掌管著洪州大大小小貨物的運輸,多多少少會參與些黑貨的夾帶,而且這些人常年混跡江湖,大部分都無家無室的,嘴要比一般的夥計松的多。

    掌事見眼前的小伙子二十來歲,一臉的稚嫩,料想沒什麼禍心,但又不能不防,便說道:「鑄劍山莊的兵器?那可是禁物,買不到的。」說罷便把酒打開,聞了一聞,準備要喝了。

    白末言見他把酒打開,也不攔著,眼見著掌事飲了一口,嘴裡還嘟囔著「不錯,舒服!」這才說道:「我自是知道那是禁物,只是素來聽聞鑄劍山莊的兵器天下第一,自己年紀又小,從未見過一把,所以只想見見,若是運氣好人家肯讓給我,那再好不過了。」如何對付這班人,來之前董淒淒已經教過他了,只要把干係摘清,他們收了點好處就會什麼都說了。

    見這小子還挺懂事,主動摘清自己的干係,若是日後真出了什麼事,有人問起來,自己便說:他只說要去看看,沒說要買,我又知道誰有,我哪知道這東西連看都不能看了!想到這一層,掌事的便說道:「我看你小兄弟也算懂事,告訴你也無妨!」

    掌柜的壓低了聲音說道:「在東湖往東,有一個貢院,緊挨著貢院南邊有個龍王廟,在這之間的地方,去找『鐵匠王』,就能找到你想看的。」掌事的也是個謹慎的人,特意強調了「看」這個字。

    說罷也就不理白末言獨自把玩起手中的酒來。

    白末言也不在意,起身道了句「多謝,告辭」便轉身離去了。

    白末言輕功了得,步速自然也是快了常人不少,只消一刻,便來到了龍王廟門口。龍王廟是供奉龍王所在,每年只有正月才會有百姓在這裡求雨。貢院乃是州試所在,只有在每年八月秋闈時期這裡才會有人,平時更是人跡罕至。黑市在這裡在合適不過。

    白末言從龍王廟向貢院走去,果然,在龍王廟和貢院之間有一片矮房,住的好像是些普通百姓,偶爾有一兩家挑著幌子,寫著些酒肆茶館之類。

    白末言有些詫異,印象中的黑市應該是牛鬼蛇神聚集的地方,這裡卻顯得過於冷清了。

    向內走去,白末言發現雖然這些矮房與普通人家無異,但仍舊有些不同,幾乎每一家在門的門樑上方,都有一塊小牌子,上面隱隱寫著一些小字。

    白末言隨便找了一家走近一看,門牌上寫著「裁縫劉」三個小字。白末言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黑市平時的買賣並不對外,而是針對目的性強的人來設計,需要什麼,直接進誰的屋就好了。這樣一來,黑市最大限度的保證了自己的隱秘性,在每年秋闈時分和春祭的時候,這裡還可以開門迎客,變成正常的集市。

    白末言開始尋找「鐵匠王」的所在。終於,在緊挨著東湖邊的一間矮房的門樑上,找到了「鐵匠王」的門牌。白末言走上前去,門是虛掩著的,輕輕一推就開了。

    走進屋內,白末言回身把門帶上,見屋內四下無人,只有個簡單的小桌子,連把凳子都沒有。桌子的左邊用布簾隔著,想來那便是裡間了,掀開門帘來到裡間,裡面更是空無一物,只有右手邊有一個不透光的厚門帘,白末言伸手掀開門帘,只覺得有一股熱氣撲面而來。

    門帘後面便是內院了,內院的左邊臨近東湖,有一個正熊熊燃燒的熔鐵爐子。這爐子並不高,所熔的鐵也不多,但從溫度來看,卻也是許久未曾熄滅了。爐子的側面擺著一些模具,前面則是一個大鐵墩和幾把鐵錘,都是些打鐵的用具。再往前有一個木質的桌子,上面零零散散的擺著些刀劍之類的用具,從工藝看,還算得上是精品。

    內院中間有一個老漢,躺在一把躺椅上,手中不合時宜的拿著把蒲扇悠閒的拍在自己的胸脯上,若不是知道今天是二月二,白末言還以為當下已是夏天了。這人想必就是「鐵匠王」了。


    老漢見有人來,頭也不回地說道:「桌子上有,喜歡什麼自己拿,50個錢一把。」說罷用扇子指了指那木桌,言下之意就是讓來人自己去看。

    白末言走到那木桌前,拿起一把劍來,用手指敲了一下。

    「當~~」只聽手中劍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聽罷白末言把手中劍放下,又拿起了一把刀來,如法炮製。就這樣試了三五件之後,白末言回過頭來,對那老漢說道:「太差了!要最好的。」

    老漢聽到這話,放下手中的蒲扇,直起身來坐在躺椅上,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毛頭小子,之間此人二十多歲的模樣,身著一襲白衣,一塵不染,樣貌雖不出眾,但也算是一表人才,此刻正站在面前雙目緊緊注視著自己。不知怎的,老漢打了個冷戰,按說自己混跡洪州黑市這麼多年,見過的牛鬼蛇神也不在少數,偏偏今天這個少年,眼裡仿佛有刀子一般讓自己不自在。老漢想轟他出去,但是嘴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似的問道:「你想要什麼?」

    此時的白末言神情不似往日的平和,而是異常凌厲,他知道,眼前的人可不像碼頭掌事那般好說話,對付眼前這般人,好言好語的說是沒用的,反而會讓對方覺得你好欺負,少不了一頓插科打諢,故而白末言壓低了聲音,緩緩說道:「我聽說你這裡有禁物,拿出來與我瞧上一瞧!」

    老漢見眼前這少年語氣深沉,心想這怕不是個好惹的苦主,既然已經說出這番話,想必不是一般來黑市買東西的主,擺明了是奔著禁物來的,加上此人如此的氣度,老漢便也不再多言,起身向後屋走去。

    白末言見老漢的神情一會兒陰一會兒陽,心中也是暗喜,看來是將這人唬住了,若是能趁機打探些消息,便再好不過了。

    片刻的工夫,老漢從後屋緩緩走出來,手中端著一個用布包著的長盒子。走到木桌前,把其餘的兵器挪到一邊,盒子放在桌子上,慢慢的打開。

    只見盒子裡裝的是一把銀色的寶劍,長逾二尺,劍柄和劍鞘上面雕刻著牡丹花紋,劍鞘上方有一紅色寶石異常鮮亮,劍柄上則掛著一串紅色劍穗,任誰看了去,都會眼前一亮!

    白末言取出寶劍,順手便拔了出來,只見寶劍劍身閃出一道白光,乃是精鋼所鑄,劍身和劍柄連接處用篆書刻了一個「劍」字,白末言打量著手中的劍,問道:「就是這個?」

    老漢見白末言面露疑色,忙答道:「少俠,這可是鑄劍山莊的寶物啊,乃是當年老漢我親自上鑄劍山莊求來的,本來是想留作傳家之用,今日見少俠氣度不凡這才肯拿出來!」

    白末言見老漢神情緊張,兩頰竟留下汗來,倒也不像是說假話,但他自己卻心知肚明,手中拿著的這把劍確確實實是假的!又仔細一想,這些黑市中人不可輕信,看起來不像是假話,卻未必不是假話!

    想到這裡,白末言心中有氣,把手中的劍鞘一扔,一手握著劍柄,另一手抓向劍身,只聽「咔」的一聲,這把劍硬生生的被白末言給掰斷了!

    白末言轉過頭來,瞪著老漢,把劍扔到地上,不動聲色緩緩地說道:「說實話。」

    這老漢哪裡見過這等手段!當即嚇得魂飛魄散,生怕自己也變得如那寶劍一般,連忙說道:「少俠手裡拿的的的確確是鑄劍山莊的寶物啊,只不過不是老漢我去求來的,而是我花了八十兩銀子在岳陽收的!那人乃是當年鑄劍山莊逃出來的舊仆,當時急需銀兩,才將此物賣給我老漢。少俠你這硬生生的給我掰斷了,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這老漢雖是嚇破了膽,但在說話間便看出來這少年雖有一身好武藝,卻沒什麼江湖經驗,便生出一計想要訛上一筆。

    聽到「舊仆」二字,白末言心中便已明了,這老漢多半是未曾見過真貨,被人給騙了,但繼續聽下去,老漢的話卻似乎是變味了。白末言漸漸冷靜下來,看著手中的斷劍,心想自己剛才確實太衝動了,如今此劍已廢,任憑人家一張嘴,說多少便是多少。若不妥善解決,自己恐怕沒那麼容易脫身。

    白末言對那老漢說道:「哼!你這老兒,怎的這般奸詐!一把假貨便想訛詐洒家八十兩銀子!」

    見白末言言語慌亂,已然是亂了分寸,雖仍在逞強,但已中了自己的計,這老漢便不依不饒起來:「哎呀少俠啊,你可不能瞎說啊,這劍怎的就成了假貨呢!再說就算是,我買的時候也不知道這是假貨啊!我若是如你這般的行家,也斷斷不會被人騙了八十兩銀子啊!如今劍已經如此,少俠今日若是不給老漢八十兩銀子,老漢便死在你面前啊!」

    說罷老漢便坐在地上抱著白末言大腿撒起潑來。

    白末言心說不好,若是任由這老漢糾纏下去,只怕是更難脫身了。也罷,白末言從懷裡掏出了一塊銀子,約莫有五六十兩,扔在地上,老漢見有一大塊銀子,馬上便撿了起來,回過頭去再找剛剛抱著的大腿,卻已是找不見了。

    老漢徐徐地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把銀子揣進懷裡,又撿起了那把斷劍,搖搖頭,仔細看了半天,自言自語道:「怎麼能是假的呢?唉,可惜了我二十兩銀子了。」

    說罷把劍放進盒裡,以後有機會再修補一下吧。

    話分兩頭,白末言把銀子扔在地上,趁老漢去撿銀子的工夫,翻身從院裡躍了出來,此刻正走在街上。這一趟來也不算是沒有收穫,起碼知道在岳州仍有人打著鑄劍山莊的幌子在行騙,或許那裡會有些線索。但眼下還不是去岳州的時候,先把巴山劍的事情解決吧。

    走在洪州城,白末言仍舊無心欣賞,在城內閒逛。時間已經過了晌午,白末言腹中略感飢餓,便想著找個小店隨便墊補一口。

    片刻,白末言見前方有一個小店,便進去點了二兩牛肉,一盤小菜和一碗麵。等上菜的工夫,白末言坐在凳子上四下看看,只見小店的有一姑娘,似是習武之人的打扮,生的一張鵝蛋臉,眉清目秀,也是一襲白衣,此刻正在角落裡獨自吃著飯。這姑娘氣質不凡,讓人過目難忘,白末言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吃過飯後,白末言也稍稍緩過勁來,便又在洪州四下逛了逛,回到鴻運樓已是接近傍晚了。

    簡單用過飯後,白末言便回屋開始盤算接下來的事。

    出門帶了一百兩銀子,一路上花了不到五兩,今日卻被那老漢訛去了五六十兩,雖然盤纏還夠,但也要省著些用了。雖然取劍的事情不像自己想像的那般順利,但無論如何也一定要去贛州,翠兒姐姐讓辦的事始終要先去辦了。回臨安之後再與翠兒姐姐商量下,要不要去岳州再探查一番。總之,最重要的那件事越往後越好。

    有了簡單的計劃,白末言心中有了些底,簡單洗了把臉便睡下了,想著明日早起,便動身去贛州吧。

    閉上眼之後,白末言的眼前竟然浮現出了今日小店吃飯姑娘的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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