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餘孽

作品:《這後宮有毒

    「……臣才到地方,就察覺了不對,然而茲事體大,臣不敢走漏風聲,故此將知情者皆以『貪-污受賄』致百姓慘遭水患的罪名捉拿下獄。讀爸爸 m.dubaba.cc」丹墀下,歐陽燕然沉聲說道,「甚至未曾透露給壽寧侯,只讓心腹私下查訪。後來水患稍平,臣回京敘職,也只帶走了場面上的人手,仍舊留了人在南面繼續追查。」

    「如今得到憑據,故而才敢來稟告陛下!」

    他是前兩日才回來的,雖然已經梳洗過,瞧著眉宇間仍舊有些風塵僕僕。

    淳嘉面沉似水,說道:「愛卿有心了,若非愛卿老成持國,只怕朕也要被蒙蔽過去。」

    歐陽燕然道:「這是聖天子當朝,正氣充塞天地之間,宵小之輩種種鬼蜮伎倆,天意不能成功。」

    說是這麼說,君臣倆的臉色都不輕鬆。

    「紀氏餘孽既然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挖穿堤壩,釀成數個州縣遭受水患,可見元氣尚存。」淳嘉沉聲說道,「若只跟之前一樣,私下緝捕,恐成尾大不掉之勢!但若是要公開捉拿,卻得有個理由。」

    他此刻心情當然不是很好,不過其實也沒有很意外。

    當初跟攝政王合謀,殺了紀氏一個措手不及時,皇帝就心裡有數,這麼幹看似斬草除根的迅速,但紀氏畢竟是顯赫了三朝的名門望族,還是外戚,有著豐富的架空皇帝的經驗,正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不太可能主家死傷的七七八八,就一點兒水花也打不起來了。

    總有些餘孽僥倖躲過搜捕之後,不肯從此隱姓瞞名的好好兒過日子,卻一定要做點兒什麼為紀氏盡忠。

    這兩年他一直防備著,如今聽說水患其實本來不會起,或者不會那麼湊巧的發生,純粹就是紀氏餘孽為了報復公襄氏,專門搞出來的,倒是有種「總算來了」的鬆口氣。

    此刻就跟歐陽燕然商議,要如何將他們趕盡殺絕,「只怪攝政王當初太過無用,他口口聲聲要求朕讓他放開手腳行事,誰知卻還是讓這些人逃出生天。」

    「攝政王志大才疏,不是真正能夠擔當重任的人,先帝未嘗不知,只是神宗陛下子嗣單薄,只先帝與攝政王二子。」歐陽燕然嘆息道,「先帝無子,攝政王也是子嗣單薄,先帝當時也是沒得選。其實說到底,先帝駕崩的時候太過年輕了,若是再長些歲數,想必先帝也會考慮從宗親之中過繼子嗣的。臣還記得,當時先帝病重,臣被紀氏算計,貶謫荒僻,臨行前入宮拜別先帝,先帝黯然神傷的樣子。」

    就委婉贊淳嘉,「若是先帝當時知道有陛下這樣的嗣子,想必會十分欣慰。」

    君臣倆一起說了會兒攝政王的壞話,言歸正傳,商量要怎麼才能夠名正言順的剿滅紀氏餘孽?

    直接下令肯定是不行的,雖然真相曝露出去,估計很多之前同情紀氏的人都會轉變態度,對他們喊打喊殺。

    但……

    這對朝廷的威信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這次水患波及範圍可是不小,舉國最為富庶的幾個州縣都受到了牽累。

    堂堂天子,泱泱重臣,卻教一群失了主家的喪家之犬給算計成功,還失了打壓韋紇的大好機會,這也未免太無能了點!

    君臣都丟不起這個臉。

    而且還要考慮鄰國韋紇,如今正裹挾著穆鄂可汗一家子四處征討的自封可汗訶勒,雖然還沒完全平定草原,但看情況也差不多了。

    國朝一早做好了心理準備,就是訶勒一旦坐穩了汗位,必然會打中原的主意。

    可因為淳嘉先一步親政,幹掉紀氏,敲打諸臣,目前看來也還能穩穩的彈壓住攝政王,朝廷算不得如指臂使,卻大體平穩,訶勒縱然這麼想,估計也不敢貿然行事。甚至淳嘉這邊還能琢磨下讓他要麼不能那麼順利的一統各部族,要麼就是後院起火自顧不暇,之類。

    但要是紀氏餘孽竟然有能力製造綿延數州的災禍的能力,哪怕這次只是打了朝廷一個措手不及、下次卻是未必,訶勒豈能不心生貪念?

    到時候就是內憂外患之局。

    所以這個事情的真相,必須封存起來。

    不能對外說。

    至少目前不能說。

    不然韋紇那邊,各個部族本來就在韋紇面前節節敗退,得知國朝未必抽的出手來干涉他們,甚至國中可能還要內亂,越發要軍心大亂……這等於給訶勒幫忙,對國朝可不是什麼好事。

    真相既不能曝露,直接下海捕文書的話,於皇帝的名譽卻也不利。

    畢竟皇帝之前宣布過,紀氏被屠滅是意外,不是皇帝的本意。

    庶人紀晟自-焚更是意外,也不是皇帝的本意。


    前皇后前康婕妤姐妹倆的紅顏薄命,同樣是意外……反正這些都不是皇帝的本意!

    這會兒來個聖命說不想讓紀氏餘孽有任何生機,這不是自己打臉麼?

    可遮遮掩掩的也不行,淳嘉嘴上說著攝政王無能,其實心裡也清楚,就紀氏才覆滅之後,趁熱打鐵搜捕紀氏餘孽的那會兒,因為朝廷對紀氏還是給予哀榮的,攝政王不能公開廣泛的趕盡殺絕,很難滴水不漏。

    不,應該說,是不可能滴水不漏的。

    ……君臣密議半晌,歐陽燕然才神色凝重的告退。

    他走之後,淳嘉獨自坐在殿中捏著眉心,半晌才起了身去批閱奏章。

    後宮,雲風篁聽陳兢來稟告說歐陽燕然獨自進宮面聖半晌才告退的事兒,微微沉吟:「該不會是為了歐陽福鹿同雲棲客的婚事罷?」

    「這事兒您不是已經准了嗎?」旁邊清人細聲說道,「歐陽大人卻何必多此一舉?」

    雲風篁道:「本宮只是答應不反對……興許歐陽燕然不放心?」

    她想了想覺得歐陽燕然的老奸巨猾應該不會這麼不會做事,而且這種事情以他的身份用不著同皇帝商議半晌,就是沉吟,「莫不是為了國事?可南面水患才平,沒聽說又有什麼大事發生?」

    陳兢也說:「奴婢前兩日著人出去辦事,回來還說見了南面的商賈,說那邊百姓都講近年遭災,就屬這次賑災最是迅速,欽差也都是實打實為民請-命,可見今上真正是聖明天子。聽起來南面水患平定之後,就是一派太平?」

    「……左右這也不是後宮來操心的事兒。」雲風篁尋思了一番,緩緩說道,「罷了,等會兒看陛下過來麼?若是陛下過來,本宮親自打聽一下罷。」

    半晌後淳嘉果然來了浣花殿,雲風篁迎了他入內坐下,察言觀色,就揮退左右,說道:「陛下似乎有心事?」

    「今日聽了個消息頗為棘手。」淳嘉沒有隱瞞她的意思,緩聲說道,「南面水患乃是紀氏餘孽所為,朕打算斬草除根,卻礙著太皇太后尚在,而且天下人都知道,朕當初為紀氏擇立……若是公然緝捕,其罪名不可彰顯,卻該用什麼理由才好?」

    這還不簡單!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什麼都不用做,本宮分分鐘想出八百個理由來讓他們死的罪有應得!

    雲風篁話到嘴邊硬生生的吞了下去:這會兒幫著淳嘉栽贓紀氏餘孽容易,回頭她有需要栽贓其他人的時候,淳嘉不相信她了怎麼辦?

    難為之前的教訓還不夠嗎?

    貴妃在心裡嘆口氣,勸說自己賢良淑德點,正色說道:「這等小事怎麼還需要陛下親自煩心?難道滿朝文武都是吃乾飯的麼?陛下也太寵著他們了!」

    淳嘉啞然失笑,道:「也不是諸臣不用心盡力,只是朕不欲太多人知曉此事罷了。」

    「那陛下怎麼同妾身來說了呢?」雲風篁聞言就笑意盈盈看他。

    「你又不是外人。」淳嘉說道,「其實朕煩心的倒不是水患之事,反正已經收拾的七七八八,況且經過此事,多少也能抓到蛛絲馬跡,不至於讓這些餘孽一直潛伏暗中行事,朝廷卻一無所知!」

    他緩緩吐了口氣,「朕擔心的是北面!」

    雲風篁詫異道:「難不成這場水患……還同韋紇有著關係?」

    「不一定是韋紇。」淳嘉搖頭,說道,「朕覺得這場水患發生的未免有些過於湊巧了。」

    「這……」雲風篁想了想,微微挑眉:的確,這場水患去歲發生的突兀,在當時,朝廷上下,都在緊鑼密鼓的商議,要利用韋紇的變故,橫插一手,左右草原將來的主人。

    而就在廟堂剛剛定計時,南面來了水患的消息,以至於朝廷被迫放棄摻合韋紇內亂之事,甚至還將主動來投的大閼氏母子交了回去。

    她沉吟道:「的確很是湊巧……要不是水患發生,國朝都已經兵臨草原了!嗯?」

    雲風篁反應過來,道,「既然這場水患與紀氏餘孽有著關係,那,為何要在國朝尚未出兵的時候,兵臨草原?」

    等國朝出兵之後再將水患鬧起來,不是麻煩更大?

    甚至更惡毒點,等國朝跟訶勒打生打死的時候,讓堤壩決口,水淹最富庶的數州縣,再配上些不吉利的讖語、童謠之類,那才叫淳嘉等人手忙腳亂、應接不暇!

    所以這麼看來,紀氏餘孽此舉,看似為了報復朝廷報復淳嘉,拿無辜百姓以及國力出氣,實際上……竟然是手下留情嗎?

    以紀氏餘孽跟淳嘉叔侄的恩怨,可不存在什麼不忍心的可能!

    這……

    雲風篁回想了下淳嘉說他擔心的是北面,一驚:「陛下懷疑定北軍???」



第八十三章 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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