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拜師

作品:《這後宮有毒

    淳嘉目光沉沉的點了點頭,他的確懷疑定北軍。看書否 www.kanshufou.com

    由於韋紇的威脅,定北軍從國朝定鼎開始,就極受朝廷重視。

    歷代統帥,都是簡在帝心之人。

    否則帝京上下,如何安枕?

    當年孝宗登基未久,就跟外家紀氏產生了激烈的衝突。

    由於勢單力薄,無法抗衡手腕老辣的鄴國公等人,孝宗只能一邊籠絡臣子,一邊扶持兄弟。

    神宗皇帝就倆兒子,儘管太皇太后對宮嬪所出的攝政王態度冷淡,孝宗仍舊下大力氣栽培了攝政王,比如說將其送往定北軍中歷練。

    之後孝宗臨終前,膝下無子,就想過依仗定北軍之勢,扶持攝政王為皇太弟。

    只是在紀氏以及太皇太后的堅決反對下……這事兒到底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情在淳嘉看來,是件好事。

    倒不是說如果攝政王立成了皇太弟就沒他什麼事兒了,而是如果攝政王當初能夠憑藉定北軍左右帝位,那……他現在的位子又哪裡坐的穩?

    也因為定北軍當時沒能干涉帝位更替成功,在淳嘉眼裡,這支世代戍衛邊疆的強軍,還算本分。

    不是那種亟需他操心的目標。

    然而此番水患的時機這樣湊巧,偏趕著朝廷準備以穆鄂大閼氏母子為幌子,出兵草原干涉韋紇內政的時候……

    這也未免太叫人生疑了!

    畢竟,如果不是水患的發生,定北軍必然裹挾大閼氏母子陳兵草原,而這樣的大事,淳嘉不可能不派心腹過去坐鎮的。

    那段時間,不止想趁機封爵的魏氏試圖跟顧氏聯姻,淳嘉更是火速決定了明惠大長公主同雲氏子的婚事,且明確告訴雲風篁,他打算重用雲氏子弟,令其進入定北軍,不說取代顧氏吧,至少也是與昭武伯一系分庭抗禮。

    如果雲氏子弟表現的足夠好,甚至定北軍下一任統帥就不是昭武伯能夠敲定的了。

    這本來也是應有之義,畢竟兵權這種事情,哪個正常的天子不握在自己手裡能放心?

    然而因為水患發生,朝廷商議下來決定放棄出兵,魏氏與顧氏的婚事旋即不了了之不說,雖然明惠大長公主下降了雲溪客,可雲氏子弟進入定北軍的事兒卻至今沒人提起來。

    倒不是淳嘉覺得既然暫時不打仗就不讓雲氏子去北面了,而是要考慮昭武伯的心情。

    像之前,朝廷決定給韋紇的內亂摻上一腳,這種時候皇帝派些個親信進入定北軍「磨礪」,暗示顧芳樹好生栽培,不管顧芳樹心裡怎麼想的,總要像歐陽燕然在南面水患之中帶謝無爭等人一樣,至少場面上拿出氣度來,不能拒絕,也不好拒絕。

    如此只要雲氏子弟扶持的起來,自然少不了建功立業的機會,往後在定北軍中站住腳,繼而平步青雲,成為顧芳樹的接班人,順理成章。

    可如今北面韋紇儘管打生打死著,到底沒幹涉到國朝,皇帝又不是攝政王,同顧芳樹關係密切,突兀派遣高門子弟過去,這就很有猜忌顧芳樹的嫌疑了。

    而顧芳樹儘管是人盡皆知與攝政王有著袍澤之誼,情分深厚,可也從來沒有對朝廷、對淳嘉不敬不忠的舉動。

    皇帝這就開始懷疑他的話,叫外人知道了,豈能不覺得淳嘉刻薄寡恩?

    最關鍵的是淳嘉如今手裡根本沒有適合直接接手定北軍的人,貿然使得軍心浮動對他可沒什麼好處,他自然不能強行將雲溪客一干人安排去顧芳樹手下。

    嗯,所以現在皇帝不免想著,紀氏餘孽在當時搞出這場水患……莫不是就是定北軍中有著什麼不適合曝露的秘密,怕自己知曉,或者產生疑心?

    所以水患才發生的那麼湊巧。

    看似拖住了國朝對韋紇的干涉,實際上,卻是不讓自己插手定北軍,以防定北軍怕露陷?

    「陛下可曾問過皇城司?」雲風篁沉吟了會兒,問。

    淳嘉哂道:「你知道的,皇城司完完全全到朕手裡這才幾天。之前,他們跟定北軍一樣,都是攝政王的人。」

    而且關鍵是,皇城司隸屬於歷代天子執掌,外人不得置喙。

    當初孝宗將其交給攝政王,也還罷了……那也還是臨終之前才交的。

    至於定北軍,孝宗當年安排攝政王前往磨礪的時候,哪裡想得到自己後來無嗣,需要立皇太弟?

    他當時只是希望攝政王成長起來給自己做左膀右臂而已,怎麼可能將定北軍安排成攝政王的私軍?

    故此定北軍與皇城司雖然一度都可以說是攝政王的勢力,但兩者卻是不同的。

    皇城司一度是攝政王下屬,甚至連前攝政王世子公襄霄,都能夠對其指手畫腳;定北軍卻不然,它從來沒有隸屬於過攝政王,只是因為統帥等上層同攝政王關係密切,再加上大家知道攝政王曾在定北軍中歷練,可能定北軍上下普遍對這位王爺有著好感……但他們從來不是攝政王的下屬。

    故此,攝政王當權時,就算讓皇城司盯著點兒定北軍,也肯定不能做的太過分。

    否則惡了定北軍上下,對他可不是什麼好事。

    雲風篁想通此節,嘆了口氣,緩聲說道:「陛下,妾身以為這事兒如今也是急不來,畢竟水患都過去幾個月了,就算定北軍中當時有什麼不對,如今恐怕也是查不出來什麼端倪。既然歐陽老大人老成持重,未曾外傳消息,那麼想必幕後真兇,也想不到陛下的明察秋毫!不如徐徐圖之。」

    她現在已經學乖了,關鍵時刻反正先說這種說了跟沒說區別不大的話。

    雖然不至於一下子轉變成賢良淑德溫柔賢惠的大善人,至少也不能讓淳嘉覺得她變本加厲主意多的是。

    否則往後天知道這皇帝會怎麼想她。

    一次兩次鬧也還罷了,次數多了,淳嘉不煩她都煩。

    「只是顧芳樹的面子還是要給的……」淳嘉就是沉吟。

    南面水患雖然氣勢洶洶,波及甚廣,但以國朝的體量,也還是扛得住的。

    而且因為之前紀氏攬權的時候,朝中爭鬥激烈,諸事效率低下。

    哪怕賑災,也容易為各方勾心鬥角拖累,遠不如此番淳嘉一聲令下,正使當天出京,一應行動果決迅速,在坊間很是拉了一番好評。

    ……扣除良心道德這些,這次水患對淳嘉來說其實算不上壞事。

    但,定北軍出了岔子卻不一樣。

    如今訶勒正有著橫掃八方的意思,目測他靠著武力坐穩韋紇可汗之位是沒問題的。


    到時候,萬一向中原投來目光,沒有定北軍扛著,又或者說,定北軍生了異心,那結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也是淳嘉不敢輕動顧芳樹的緣故。

    「昭武伯一家子都在帝京。」雲風篁說道,「其嫡女還是皇后娘娘,按說昭武伯是最該對陛下盡忠的……」

    話沒說完淳嘉就流露出不以為然之色:「自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罔顧父母妻兒的多的是。再說顧芳樹的正妻與諸多姬妾子嗣雖然留在了帝京伺候長輩,其在北面多年,也是收了幾個侍妾,且生兒育女的。傳聞他對那幾個年歲尚小的子嗣十分寵愛,甚至連庶出的幼-女都時時帶在身邊,親自教授騎射。」

    言外之意,雖然按著世俗規矩,嫡出重於庶出,可誰知道顧芳樹心裡是不是這樣認為的?

    如果他對人老珠黃的正妻,以及成年已久的嫡出子嗣,都已經有了厭倦,卻更看重年輕嬌美的姬妾,以及姬妾所出的少年子女,那……帝京這些人質,就沒多少意義了。

    哪怕顧芳樹親爹親娘都在帝京,但說句不好聽的話,又不是每個人都真心實意的孝順。

    反正皇帝不覺得昭武伯的雙親兄弟姊妹妻兒擱在他眼皮底下,就可以高枕無憂。

    雲風篁對他的疑心病很理解,因為她也是這樣想的,只是為了不顯得過於心機沒說罷了。

    此刻揣摩淳嘉的心思,就緩聲說道:「妾身從來沒見過昭武伯,也不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這會兒卻不敢亂說什麼。只是妾身以為,觀皇后娘娘行事,若是女肖父的話,有沒有可能,昭武伯也是被人坑了?他心裡還是忠於陛下的,只是為人所用?畢竟在妾身看來,昭武伯深沐皇恩,自己封著伯爵,手握兵權,嫡女入宮侍奉陛下,如今業已為六宮之主!雖然皇后不能生,可陛下也許了顧氏送諸女入宮,為中宮綿延子嗣……」

    「這樣的恩寵,他還能去誰那兒討要更好的呢?」

    「昭武伯但凡不糊塗,就不該對陛下不忠!」

    沒辦法,如果謝氏現在已經是很爭氣的高門大戶了,趕著淳嘉懷疑顧芳樹,那雲風篁肯定是立馬落井下石,想法子將顧箴從後位上拉下來給自己騰地方。

    可謝氏那些個沒出息的……

    這會兒顧箴若是失了後位,輪到誰也輪不到雲風篁。

    那還不如繼續讓顧箴坐著。

    不然換了個年輕能生的上去,對雲風篁有什麼好處?

    過繼的嫡子再怎麼名份上屬於嫡子,哪裡有皇后親生的皇子來的名正言順?

    「你說的也是。」淳嘉沉吟了會兒,說道,「而且也有可能是朕想多了,畢竟紀氏經過攝政王一番追殺後,逃出生天的人並不算多,他們縱然負隅頑抗,卻未必想得到北面去,只是趕巧撞上了。」

    說是這麼說,但云風篁明白,皇帝既然提出來這種想法,定北軍在他眼裡就是不那麼值得信任了。

    既然如此,但凡有著機會,淳嘉都不會放過收權的機會的。

    想到顧蘇才有的身孕,雲風篁眼中閃過一抹隱秘的笑意,柔聲說道:「這也有可能,只是定北軍關係重大,不可輕忽。」

    等淳嘉微微頷首,她才說起朱氏懷孕的事兒,因為如今淳嘉膝下的皇嗣不少了,皇子尤其的多,這朱氏只是在雲風篁的吩咐下偶然伺候了淳嘉一回,如今不是雲風篁說起來,淳嘉都忘了。

    聞言也沒當回事,讓雲風篁自己做主就好。

    甚至都沒說要雲風篁好好照顧有孕宮嬪的話,只道:「這是你宮裡的人,你處置便是。」

    見她欲言又止,奇道,「還有什麼事兒?」

    「顧寶林也有喜了,這事兒陛下知道麼?」雲風篁明知故問,這兩日淳嘉壓根沒去中宮,而顧箴在楚王身上已經受到了足夠的樹大招風的教訓,如今顧蘇才懷上,她滿腦子惦記著的都是如何保住嫡親堂妹這一胎,怎麼可能主動去給淳嘉稟告?

    果然淳嘉皺皺眉,才道:「還有這事兒?那倒是個好消息,皇后應該能夠鬆口氣了。」

    雲風篁道:「皇后娘娘這兩日都不理會其他事兒了,就專門顧著顧寶林。」

    頓了頓她聲音一低,「妾身所以覺得昭武伯應該不會做不智之事,畢竟他如今雖然還沒有位極人臣,卻也不遠。試問天下間除卻陛下之外,還有誰能夠給他這樣的厚待?」

    淳嘉笑了一笑,伸手摸了摸她鬢髮,緩聲道:「但望如此罷,畢竟人心難測。」

    他不再理會這個話題,轉而問起雲風篁,什麼時候接侄女們進宮來,「朕記得這次同江夫人一起來的還有你一個兄長?可打算見一見麼?」

    見是當然要見的,畢竟雲風篁在家裡的時候,就屬謝細雨同她最是親近,兄妹之間情分深厚,如今這位兄長千里迢迢來帝京,她怎麼可能不見上一面呢?

    聽著淳嘉主動提起來,貴妃心下歡喜,笑著親了他一口:「那妾身就謝陛下恩典了。」

    如此次日她去給皇后請安時就提了這個事情,皇后如今心思都在顧蘇身上,就算不被顧蘇牽扯了精力,皇帝都點了頭的事情她也懶得反對,就道:「既然如此,那就按著陛下的意思辦罷。」

    於是當天晌午後,雲風篁就命人將謝細雨夫婦帶到了浣花殿。

    在謝氏這一代男嗣里排行十八的謝細雨眉眼與雲風篁足有七八分相似,只是輪廓更加陽剛,著一襲豆綠襴衫,外頭披著紫貂裘,望去俊雅非常;其妻小江氏,是江氏的娘家侄女兒,原是兄妹倆的表姐妹,模樣兒與江氏並不類,姿色只是清秀白皙,算不得十分美貌,但觀其與謝細雨相處很是和諧,情分倒是不淺。

    仨人自小相熟,儘管如今身份大不一樣了,說笑一番後,還是很快熱絡了起來。

    謝細雨對著妹妹還有點兒矜持,小江氏自來快言快語的,見雲風篁態度親近,不是那種刻意的高傲疏遠,就直接問了,就是謝細雨很想為朝廷盡忠,卻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機會?

    這話說的委婉,其實就是想要官。

    「若是旁人,不經科舉,肯定是不行的。」雲風篁對此並不反感,畢竟她現在就怕兄弟沒上進心,或者瞎上進,想沾光往上爬沒問題,她也是這麼個想法不是?

    聞言就露了些笑色,同她說道,「但十八哥與本宮一母同胞,嫂子也是本宮一起玩大的表姐,本宮豈能不為你們考慮?」

    就說了給謝細雨安排的栽培路線,因為雖然兄弟眾多,同母的就四個,有倆還特別老實厚道,只能指望侄子長大點能夠機靈些。雲風篁對謝細流跟謝細雨,自然格外的看重。

    汲取之前謝細流的教訓,考慮到謝細雨只是個舉人,她決定給謝細雨先找個老師,既是帶著點兒,也是讓他日後多個師門可以依靠。

    這老師的人選雲風篁也想好了,就是崔琬。

    「這是清舒夫人的娘家父親,清舒夫人從前同本宮雖然有些齟齬,這兩年卻已經化干戈為玉帛了。」反正就算崔憐夜有一天忽然想翻臉,她也能一隻手按死她,雲風篁給兄嫂解釋著,「崔琬的學問是不用懷疑的,他是韋六首的同年,縱然韋六首的驚艷,他也並非寂寂無名之輩。而且當初韋六首備受先帝偏愛,卻還是不得不辭官而去,至今蟄居王府,不曾入仕!倒是這崔琬,一步步位極人臣,縱然陛下親政之後有著失勢的樣子,但至今身居要職。」

    「其門下弟子,也有為陛下重用的。」

    「譬如受命主持三州之亂的杜嵐谷,前兩年還只是萬年縣令,如今已經放牧一方。」

    「本宮尋思著,兄長若是能夠拜入其門下,首先身份從此不一般,其次往後入了仕,里里外外都有著人照拂,第三就是咱們家沒有出過朝官,於宦場其實並不精通。若十八哥能夠得崔琬指點一二,再加上本宮在陛下跟前的進言,何愁不能官運亨通?」

    小江氏聽著很是滿意,一迭聲的謝了她,又保證一定會督促好謝細雨,不叫他懈怠:「一準兒不能給娘娘丟臉!」

    這話有點兒內涵謝細流夫婦了,不過雲風篁也沒在意,笑著同他們說了一番舊事,做足了眷戀舊情的姿態,才端茶送客。

    如此一番招呼,等人走了,雲風篁也覺得有些疲乏,回到內室,就輕輕捏著額角,讓左右退下,想安靜會兒。

    但也沒安靜多久,就有人匆匆來報,說是萬年縣那邊來了消息:「賢妃娘娘半日之前發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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